子時末,風停了。破廟外的空地還留著昨夜練劍的痕跡,青石板上幾道淺痕交錯,像是刀鋒與劍意撕開夜色後未愈的裂口。
諸葛雄站在那片空地上,手按刀柄,目光落在不遠處香案前熄而複燃的燭火上。龍吟風已經收劍回堂,背影隱入偏室門後,再無動靜。墨風巡哨歸來,在院角放下水囊便退到簷下,動作輕得幾乎沒驚起一絲塵。
他沒動,也沒說話,隻是緩緩將刀抽出半寸。
刀身泛著冷光,映出他眼底的一抹沉色。方才那一劍,不止是破了瓶頸,更是把某種東西釘進了他的心裡——收,比發更難;靜,比動更險。可他的刀,向來隻講一個“破”字。天王刀訣本就是以勢壓人,連綿不絕,如今要融進變數、藏住殺機,反倒像在刀刃上走繩,稍有不慎,便是自傷。
他吐出一口氣,踏步而出。
第一輪,設為群戰突圍。
左腳猛蹬地麵,身形暴起,長刀自右肩斜劈而下,正是新創刀訣首式“裂風斷嶽”。刀未落地,腰身一擰,借勢旋身橫掃,刀光拉出三道虛影,仿若同時逼退四麵圍攻之敵。緊接著矮身前衝,刀背磕地反彈,順勢撩斬,直取咽喉位置。
可第三輪回時,右肋微露空隙。他立刻止步,收刀立定。
不是力不夠,也不是招不快,而是節奏亂了。群戰最忌貪功,一步搶前,若無後繼,便是死路。他閉眼回想秘籍所載:“刀隨心轉,心隨勢變。”睜開時,眼神已換。
第二輪,改為單挑高手。
他緩步遊走,刀尖輕顫,如引蛇出洞。忽而欺身直進,一刀直刺胸口。假想中對手格擋,他順勢滑刃削腕;對方若退,刀柄回撞,緊接翻身劈斬,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但在最後一記反手撩刀時,手腕微滯——那是舊習未除,總想加力補殺,反而破了連貫。
他停下,深吸一口氣。
真正的勝機,不在最後一刀多狠,而在對手遲疑的那一瞬。隻要讓他猶豫半息,便是破綻。刀訣不必繁複,隻求恰到好處。
第三輪,掩護撤退。
他倒退三步,刀光化作弧幕,封住正麵來敵。側躍閃避,刀柄磕開暗器,再反手甩出一道虛影牽製追兵。此時假想中有同伴負傷,他不得不回身斷後,一刀橫掃逼退兩人,隨即低吼一聲,猛然暴起,以刀拄地,全身真氣鼓蕩,形成短暫威懾氣場。
這一次,順暢許多。
他站在原地,額角沁汗,呼吸略有起伏,但眼神清明如洗。
原來如此。刀訣不是越複雜越好,而是在最危急時刻,做出最恰當的選擇。破,是為了活;殺,是為了護。
他重新站定,從頭再來。
一遍,兩遍,七遍……直至東方微白,晨霧彌漫,屋簷滴落夜露,打在他肩頭,涼意滲進衣領。
龍吟風披衣走出,見他仍在練刀,未阻,隻對墨風低聲吩咐:“備水,彆讓他脫力。”
墨風點頭,悄然退去。
諸葛雄不知何時已停下。他將刀收回背後刀鞘,雙手輕撫刀柄,久久不動。
他知道,這一刀,終於不再隻是“破”,而是“活”。
活路在手,變數在心。
他轉身,望向廟內香案上未熄的燭火,輕輕道:“等天亮,就能用了。”
龍吟風站在簷下,看著他背影,忽然開口:“你這刀,和從前不一樣了。”
諸葛雄沒回頭,“哪裡不一樣?”
“以前是逼人退,現在是讓人不敢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