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進巷子,破廟前的石階泛著冷白。司徒靈站在木箱旁,手指貼在箱麵那行刻字上,“以物換命,以念易天”。她的指尖發僵,昨夜小二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可現在她顧不上細想。
一陣風掠過,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
她猛地轉身,銀針已滑入指間。幽影就站在三步外,麵具完整,身形未動,右手垂在身側,手套摘了一半,露出掌心一道深色疤痕。
她盯著那道疤,呼吸一滯。
“你又來做什麼?”她聲音壓得很低,卻不再後退。
幽影沒有回答。他緩緩將手套重新戴上,動作緩慢,像是在確認什麼。然後他說:“我不是衝你來的。”
“那你跟著我,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你知道,你敬重的人,未必值得你去信。”
她皺眉,“你說誰?”
“龍吟風。”他吐出這個名字,語氣平靜得不像殺手,“你以為他是正道宗師,救你於亂局之中。可你知道他師父做了什麼嗎?二十年前叛出師門,帶著‘九陰血祭’的秘法逃往西域。隻要他的傳人覺醒血脈,就能重啟祭陣,用萬人之血喚醒地脈邪力。”
司徒靈沒說話。這話太荒唐,可她想起街頭那個“複活”的男人,指甲發青卻能坐起說話。她親眼見過假死藥,但那種呼吸節奏,不像偽裝。
“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她問。
“憑這個。”幽影從懷中取出一塊布巾,打開後是一截斷裂的銀鏈接頭,邊緣有細微紋路,和昨夜閻無咎盤中戒指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她瞳孔微縮。
“這是我在北狄密使身上取下的。”幽影的聲音更低,“他們也在找能承載執念的軀殼。而你們司徒家,正是當年封印祭陣的最後血脈。一旦龍吟風找到真正的傳人,封印就會鬆動。”
“所以你殺那些流浪漢,就是為了阻止這件事?”
“他們本就活不過三天。”幽影看著她,“有人中毒將死,有人重傷無救。我們隻是用了他們的執念,煉製替身,試探儀式可行性。比起將來千萬人流血,這點代價不算什麼。”
她冷笑,“你也學會替自己辯解了?”
“我不需要你理解。”他往前一步,“我隻想告訴你,如果你還要西行去找龍吟風,最好想清楚——你是在尋師,還是在幫他完成一場屠殺?”
她握緊銀針,“你說他要殺人獻祭,有什麼證據?”
“證據?”幽影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會帶著證據來找你?我是死士,不是說客。我隻負責傳話,信與不信,由你決定。”
“那你為何不殺我?上次在荒野,你明明有機會。”
“因為任務變了。”他頓了頓,“幕後之人不再急於滅口。他們想讓你活著看到真相。看到你所追隨的光,原來是引你入地獄的火把。”
她心頭一震。
“誰是幕後之人?”她追問。
“不是司徒明軒,也不是北狄大將軍。”幽影目光透過麵具縫隙,“真正掌控這一切的,是早已被世人遺忘的名字。等你走到西域,自然會見到他。”
“那你呢?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幽影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左手,指向西方遠處的一座山影。“二十年前,我本該死在那場大火裡。是你父親的手下拚死護住了你大哥,也順手把我從火堆裡拖了出來。那時我臉上已經燒爛,命不該絕。司徒家收留我,訓練我,讓我成為影中的刀。”
她怔住。
“但我效忠的,從來不是司徒家。”他聲音沉下去,“而是當年那個沒能救下全族的暗衛統領。他是我兄長。他死前最後一句話是——‘彆讓仇恨延續,也彆讓真相埋葬’。”
她喉嚨發緊,“所以你現在做的事,是為了完成他的遺願?”
“算是。”他微微點頭,“阻止一場更大的災劫。哪怕手段不光彩,我也認。”
她盯著他,忽然覺得眼前的敵人變得陌生。不再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殺手,而是一個背負著舊日傷痕的人。
“那你為何之前追殺我?”她問。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真是假。”他說,“龍吟風放出的消息,說司徒家遺孤已被他尋獲,即將繼承衣缽。我以為你是他選的棋子,所以必須除掉。直到你在荒野用司徒家秘傳步法脫身,我才意識到——你根本沒拜他為師,你是自己逃出來的。”
她心頭一跳。
“你早就看出我的身份?”
“司徒家的步法,外人學不會。”他看著她,“而且你逃命時本能護住左肩,那是少主小時候受過傷的位置。這些細節騙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