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司徒靈就起身了。她沒驚動旁人,輕手輕腳地從稻草鋪上坐起,摸了摸藏在衣襟裡的玉佩和布袋。銅牌貼著皮膚,冰涼依舊。外麵的鈴聲剛剛響過,巡邏的人還沒走遠。
她低頭看了眼掌心,昨夜刻下的口訣已被磨得模糊。但她記得清楚——垂眸三分,吐息七寸,回話先吸氣,再開口。這些不是為了活命,是為了查清真相。
寅時三刻,她準時出現在膳房前劈柴。刀落木裂,節奏穩定。執事遠遠看了一眼,沒說話。這是默許。
練功靜室在內務堂後側,一間低矮的小屋,門框漆色剝落,門檻上有道裂痕。她推門進去,屋裡空無一人,隻有牆角擺著一個蒲團。她盤膝坐下,將玉佩按在胸口,用布袋裹住銅牌,壓在腿邊。
這是她的錨。
她閉眼,開始調息。口訣從舌尖滑過,一字不差。氣息沉入丹田,順著經脈緩緩上行。到了膻中穴時,那股暖流突然變了方向,像有東西在裡麵攪動。她咬住牙關,強迫自己繼續引導。
可那股氣不聽使喚,轉而竄向四肢,化作細密的刺痛。眼前一黑,她看見自己站在火場中央,手裡握著一把短劍,劍尖滴血。對麵躺著一個人,麵容模糊,但身形像極了龍吟風。
她猛地睜眼,冷汗已經濕了後背。
靜室裡依舊安靜,香爐中的煙絲燃了一小截,灰白的燼堆在底。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發抖。她抬起手腕,盯著脈搏跳動的位置,數了十下,才慢慢平複呼吸。
她從懷裡掏出那張碎紙,翻到背麵,用炭筆寫下:“氣非我控,自行遊走。至膻中則生幻,見火,見劍,見人倒。”
寫完,她把紙折好,塞進褥底夾層。這個動作她昨晚做過一次,今天又做了一次。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在記錄什麼。
午時清灶,她照常去廚房搬炭。灶台滾燙,她伸手去掏殘渣時,火星濺到手背上,疼得她縮了一下。但她沒叫出聲。
趁著沒人注意,她躲進柴房角落,靠牆坐下。她閉眼,試著再運一次功。這次她不敢深入,隻讓氣息走到膻中便停住。可就在那一瞬,眉心忽然發燙,耳邊響起聲音。
“情為刃……殺即是愛……”
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從她腦子裡長出來的。她說不出這聲音是誰的,可那語氣,那斷句的方式,讓她心裡一緊。
她立刻睜眼,抓起一把炭灰抹在額頭上。粗糙的顆粒擦過皮膚,帶來一陣刺痛。痛感讓她清醒過來。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山中養傷時,玄機老人說過一句話:“凡逆天改命之術,必損心神。”那時她不懂,現在卻覺得這句話像根針,紮進了她的念頭裡。
她不確定《纏絲引》是不是那種術,但她能感覺到,這功法不對勁。它不像武學,更像是一種控製。不是控製彆人,而是控製她自己。
她再次取出碎紙,把兩次異常寫在一起。第一次是幻象,第二次是幻聽。共同點都是從膻中開始,最後落在神識混亂。她盯著這兩個字——神識。
她不懂高深內功,但她知道,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念頭都守不住,那就危險了。
她決定不再強行深修。每天隻練基礎運轉,維持表麵進度。她要等,等更多線索浮現。
戌時運灰,她背著竹簍穿過院子。灰渣沉甸甸地壓在肩上,每走一步都揚起細塵。快到門口時,巡查長老突然出現,攔在她麵前。
“停下。”
她站定,低頭。
“今日《纏絲引》第一式,現場演示。”
她沒問為什麼,也沒解釋自己隻是雜役。她放下竹簍,退後半步,雙腳並攏,左腳尖壓右腳弓,重心落在足心凹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