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裝女子的聲音帶著萬古的滄桑與疲憊,在這片凝固的毀滅之地回蕩,每一個字都仿佛承載著無數紀元的重量。
玄一並未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過女子虛幻的背影,落在那盞布滿裂痕、燈焰搖曳的古燈上。超脫之光的感知細膩無比,他能清晰地“看”到,古燈的內部結構,與玉玲瓏所執掌的逆劫心燈藍圖同出一源,卻又更加古老、原始,仿佛是其最初的源頭之一。燈身上那些看似天然的紋路,實則是一種連他都感到深邃的守護與犧牲法則的具現化。
而眼前這女子,並非血肉之軀,也非純粹魂體,她的存在形式更接近於……燈靈。一盞強大到足以暫時庇護一方世界,卻又瀕臨徹底熄滅的古燈之靈。
“我們並非巡天者。”玄一的聲音平和,帶著一種能安撫殘魂的奇異力量,在這死寂的世界裡清晰響起,“也非為毀滅而來。”
那女子虛幻的肩膀似乎鬆弛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幅度。
瑤光與南宮婉靜靜立於玄一身側,沒有出聲。她們能感覺到,這女子與古燈的狀態極其不妙,那點維係世界的星火,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玄一向前一步,混沌超脫之舟隨之消散,他腳踏實地,站在乾裂的大地上,目光與那古燈平視:“我名玄一。感知到此地執念呼喚,特來一觀。你,是誰?此界,又因何至此?”
聽到“玄一”二字,那女子並未有特殊反應,顯然沉寂於此地太久,對外界之名一無所知。她沉默了片刻,那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追憶與無儘的悲涼:
“我是‘守墓人’……亦是此‘不滅薪燈’最後一縷殘靈……你可以叫我……燈影。”
不滅薪燈!名字雖與逆劫心燈不同,但其內核道韻,幾乎一致!
“此界……名為‘曦光’,曾是逆劫之初,十三位先行者點燃的第一批‘希望火種’之一……”燈影的聲音帶著緬懷與痛苦,“我們……失敗了。”
逆劫十三君!果然是他們的遺留!
玄一心中了然,示意燈影繼續說下去。
“那場對抗‘絕對秩序’與‘萬物歸墟’的最終之戰……太過慘烈。”燈影的虛影微微顫抖,仿佛回憶起了那毀天滅地的景象,“十三位先行者或隕落,或失蹤,或如我一般……陷入永恒的沉寂。他們留下的火種、傳承,散落諸天萬界,等待新的契機……”
“曦光界,承載著‘薪火相傳’之責,庇護著一部分火種與希望……但最終,引來了‘巡天者’的親自降臨……”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刻骨的恨意與無力,“他們……他們不僅要毀滅我們,更要……格式化所有關於逆劫的痕跡,所有‘錯誤’的可能性!”
“界主燃儘自身,融入不滅薪燈,我亦舍棄燈身,化靈為界,以自身存在為代價,扭曲了此地時空,才勉強從那次‘淨化’中殘存下來……但也僅此而已了。”燈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我的力量即將耗儘,燈滅靈消之時,便是曦光界,以及其中封存的最後一點‘原初火種’,徹底歸於虛無之刻……”
原初火種!
玄一目光一凝。那恐怕是比玉玲瓏得到的逆劫心燈藍圖,比阿月繼承的洛神傳承,更加接近逆劫十三君本源力量的東西!
“你呼喚的,並非解脫,而是……傳承的希望,對嗎?”玄一看著那搖曳的燈焰,緩緩說道。
燈影的虛影終於微微轉動,露出一張模糊不清、卻依稀能看出昔日絕代風華輪廓的側臉,她的“目光”落在了玄一身上,那目光中帶著最後的希冀與一種決絕的審視:
“我能感覺到……你身上……有‘錯誤’的氣息……也有……一種……超越了我理解的力量……溫暖,如同希望……”
“後來者玄一……你……可願……承接這曦光界最後的‘因果’?接納這盞……即將熄滅的‘不滅薪燈’,以及其中封存的……‘原初火種’?”
她的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懇求。
“作為代價……我將散去這最後的靈性,助你徹底煉化此燈……隻求你……莫讓逆劫之火,徹底熄滅於諸天……莫讓曦光……白費……”
話音未落,那本就微弱的燈焰猛地跳動了一下,驟然黯淡了數分!整個殘破的曦光界也隨之劇烈震動,邊緣處開始加速崩塌,化為虛無!
燈影的虛影也變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隨風飄散。
她已到了油儘燈枯的最後關頭!
瑤光與南宮婉看向玄一,等待他的決定。承接這因果,意味著要與逆劫十三君的遺留徹底綁定,很可能引來係統之基更深的敵意。但這“原初火種”,顯然也蘊含著巨大的機緣。
玄一沒有任何猶豫。
他伸出手,指尖超脫之光流淌,溫暖而純粹,緩緩點向那盞不滅薪燈。
“薪火相傳,希望不滅。”
“你的因果,你的執念,你的希望……我,玄一,接下了。”
超脫之光如同最溫和的流水,包裹住那搖曳的燈焰,也包裹住了燈影那即將消散的虛幻靈體。
燈影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細微的歎息,那模糊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個極淡、極安詳的笑容。下一刻,她的靈體化作點點晶瑩的光粒,如同飛蛾撲火,主動融入了玄一的超脫之光中,帶著她所有的記憶、所有的執念、所有關於逆劫與曦光界的信息,成為他道果的一部分資糧。
而那盞不滅薪燈,在失去燈影支撐的瞬間,燈焰驟然熄滅!
但就在熄滅的同時,超脫之光已然徹底滲透其中,在燈芯深處,捕捉到了一顆被無數封印符文包裹的、如同心臟般微微搏動的——金色光點!
原初火種!
與此同時,失去了不滅薪燈的支撐,整個曦光殘界,開始了最後的、無可逆轉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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