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仿佛撒了一層銀粉。退潮後的灘塗濕漉漉的,幾隻小螃蟹慢悠悠地橫著爬過泥地,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小腳印。
陳岸坐在碼頭邊的石墩上,手裡捏著一張破舊的漁網。網早已千瘡百孔,窟窿連著窟窿,像是被誰狠狠撕扯過。他並不急著修補,隻是將網輕輕攤在膝蓋上,一根線一根線地捋順。
他的手指粗糙,指節粗大,掌心布滿厚繭。可動作卻異常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珍寶。
每一次拉扯麻繩,都牽動著記憶深處的畫麵...父親也曾這樣坐著,手把手教他打結。那時沒有機器,也沒有高科技,一家人靠著一張網、一條船過活。
“你這是繡花呢?”周大海拄著拐杖走過來,獨眼盯著他,“補個網磨蹭半天。”
陳岸抬眼笑了笑:“老周,你那船上的網,也該換了。”
“換啥?我那網用了八年,補了十幾回,照樣能用!”周大海哼了一聲,蹲下來撥弄了幾下網眼,“再說了,現在誰還自己動手?買新的不香嗎?”
“買的網孔大小一樣,”陳岸一邊說,一邊從工具包裡取出一根特製的鋼針,“小魚和大魚一起撈上來,魚苗都被捕走了,以後還能有魚嗎?”
他說著,手指翻飛,鋼針帶著麻線穿梭不停,打出一種特殊的結法。每一圈繞下去,網眼便產生變化...小的能讓幼魚溜走,大的則留住成年魚。
周大海眯起眼睛:“這...你怎麼會這個?”
“不是學來的,”陳岸低頭笑著,“是我一點點試出來的。”
半小時後,這張修好的網被撒進了淺灣。兩人坐在岸邊等待。不多久,陳岸起身收網,嘩啦一聲抖開...七八條黃花魚活蹦亂跳,而那些尚未長到巴掌大的小魚,早已順著網眼悄然遊走。
旁邊幾個漁民看得愣住了。
“這也能行?”老李撓頭,“網還能這麼用?”
“不僅能用,還得傳下去。”陳岸把網鋪在地上,“以後誰想學,我來教。不收錢,但有個條件...必須按這個方法打結。”
有人小聲嘀咕:“費這勁乾嘛?多撈一條是一條唄。”
話音剛落,周大海猛地站起身,拐杖往地上一杵:“閉嘴!你家娃小時候斷奶,是誰送來的魚湯?現在反倒要掏空大海?”
沒人再說話了。
太陽升到頭頂時,周大海忽然轉身,朝自己那艘老舊的漁船走去。船身斑駁,油漆剝落大半,桅杆歪斜,看上去隨時可能散架。但他走得沉穩,一步也沒停。
他在船頭站定,解下纜繩,雙手捧著遞向陳岸。
“給你。”
陳岸沒接:“這是你的命根子。”
“以前是。”周大海咧嘴一笑,“現在我知道,真正的命根子不是船,是這片海還能一直有魚。你能守住這個理兒,所以...它該歸你。”
陳岸仍不動。
“咋?瞧不上這破船?”周大海皺眉。
“不是瞧不上。”陳岸搖頭,“是規矩變了。從前接船要跪,我現在不能跪。”
“為啥?”
“跪下去容易,站起來難。”陳岸伸手,雙掌托住纜繩,緩緩舉過頭頂,“這船我不跪著接,我要站著帶它往前走。”
周大海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扯下臉上的獨眼罩,扔在地上:“行!從今往後,你領航!我這雙眼睛,替你盯風看浪!”
人群頓時響起一片叫好聲。
陳岸把纜繩係在自家碼頭樁上,轉身回到修補點。他拿起另一張破網,準備繼續教大家。
可當手指觸到麻繩的一瞬,動作突然變了...仿佛不受控製,指尖自動打出一串陌生的結法。
網眼更密,排列如天然濾網,甚至似乎能感知水流方向,自動調節疏密。
他怔住了。
這不是技巧,也不是經驗。這是...某種更深的東西。
他閉上眼,腦海裡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今日簽到成功,獲得‘海洋生態修複’。”
原來從那一刻起,修補漁網就不隻是修補漁網了。那是護海的第一道防線,是讓大海喘口氣、重新活過來的開始。係統雖然消失了,但它留下的東西,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
“哥!”陳小滿氣喘籲籲跑來,手裡攥著望遠鏡,“東邊三十多海裡,有船隊!三艘,掛著港商旗!”
她把望遠鏡塞進陳岸手裡,壓低聲音:“帶頭那艘,跟那天撞毀洪叔冷庫的船一模一樣。”
陳岸接過看了看,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