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菜粒被浪卷走的瞬間,陳岸的手已經摸到了褲兜裡的飯盒。蓋子鬆了,但他眼疾手快地塞了回去。
指尖忽然觸到一塊硬硬的小東西——是昨天係統給的防水膠布邊角,一直隨手揣在兜裡沒扔。
他靠著船舷喘氣,右腿酸得厲害。剛才拖舢板那段路全是逆著浪走的,腳底像陷進了泥潭,每抬一步都費儘力氣。風越刮越大,吹得人站不穩,耳中充斥著海浪的咆哮,一聲比一聲更響。
就在這時,手腕突然又泛起一絲溫熱。
不是那種刺痛的預警感,更像是電流輕輕掠過皮膚,轉瞬即逝。他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眼前海水底下那層灰綠色的影子再度浮現——夜間視力,自動激活了。
他沒有遲疑,翻身躍入海中。
水冷得讓人打顫,浪頭從上方砸下,如同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他順著錨鏈往下摸索,鋼索綁得很牢,結也打得結實,八級風也撼動不了。正準備上浮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礁石縫裡閃過一道光。
銀色的。
他遊過去,用小刀小心翼翼撬開卡住的東西。是一條項鏈,鏈身有些變形,吊墜上刻著一個“海”字,已被磨得幾乎模糊。
他記得這件東西,周大海曾提過多次,說是台風夜出海打漁時丟失的,是他妻子留給他的最後一件信物。
此刻它竟卡在這裡,還纏著彆的東西。
他輕輕扯出來一看,心猛地一沉。
半截褪色的膠布繞在鏈子上,邊緣毛糙,像是被人硬生生撕下來的。這種材質他太熟悉了——昨夜補船底用的就是這種深海級密封膠布,銀灰色,遇水會自動延展,整個村子隻有他有,連洪叔看見都問他在哪兒買的。
可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海底的項鏈上?
他浮出水麵,甩了把臉上的水。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劈下,照亮整片海麵。
“小陳!”周大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老頭披著破舊雨衣,拄著鐵鉤杆子,站在自家船頭喊道:“你瘋啦?這麼大的風還敢下水?”
陳岸爬上防波堤,什麼也沒說,隻是攤開了手掌。
周大海低頭一看,整個人怔住了。他顫抖著手接過項鏈,指尖輕撫那個“海”字,嘴唇微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過了好幾秒,才啞著嗓子開口:“真是它...我找了三個月。”
“不隻是找到了。”陳岸抹了把臉,“你看這個。”
他指著那截膠布。周大海眯起那隻完好的眼睛,湊近細看,臉色漸漸變了:“這...是你昨晚上補船用的那種?”
“對。”
“那它怎麼會在那兒?”
“問題就在這兒。”陳岸望著遠處翻滾的海麵,“我修船時沒人看見,工具也都收得好好的。這膠布要是掉了,應該落在碼頭或船上,怎麼可能跑到礁石縫裡,還纏在你的項鏈上?”
周大海沉默了。他緊緊攥著項鏈,指節發白,眼神一點點沉下去。
風更大了,吹得兩人幾乎站不穩。遠處海天交界處烏雲密布,像一口倒扣的大鍋,壓得人心慌。
“你還記得那天撞礁的走私船嗎?”陳岸忽然問。
“哪個?”
“就是你侄子差點送命那艘。”
周大海抬頭看了他一眼:“記得。三天前,在外礁那邊,半夜聽見巨響,第二天去看隻剩半截桅杆露在外麵。後來沒人敢撈,怕惹麻煩。”
陳岸點點頭:“我想去看看。”
“現在?”
“趁還能動。”
周大海咬了咬牙,轉身回船艙拿了盞防水手電,又掏出一副舊潛水鏡塞給陳岸:“戴上,水渾。”
兩人檢查了繩索和救生帶,跳上小艇。發動機吭哧吭哧總算發動起來,逆著浪前行,每顛一下都像撞在石頭上。陳岸抓著船幫,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片亂流區。
不到十分鐘,他們到了。
浪太大,無法靠得太近,隻能遠遠觀察。那艘殘船斜插在兩塊礁石之間,甲板塌了一半,貨箱翻倒在海裡,鏽跡斑斑。船尾寫著幾個字,被海藻遮去大半,依稀能辨出一個“粵”字開頭。
周大海用手電照過去,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
“你看桅杆。”他指著,“斷口是不是有點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