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未落下,海麵卻已翻騰洶湧,如同一鍋即將沸騰的水。
陳岸站在船頭,右手浸在隨身攜帶的水袋中。指尖剛觸到海水,耳畔便響起那熟悉的聲音:“今日簽到成功,獲得‘洋流推演初級)’。”
他微微一怔,閉上雙眼。腦海中驟然浮現一幅畫麵——並非靜止的圖表,而是流動不息的真實洋流,在他眼前層層推進。
紅色的是暖流,藍色的是寒流,還有幾道黃色線條,清晰標注出未來兩小時內最危險的方向。
“往南繞。”他睜開眼,對舵手說道。
“什麼?”舵手扯著嗓子喊,“往南?那邊不是有漩渦嗎!”
“聽他的!”無線電裡突然傳來周大海洪亮的聲音,“這人邪門得很!上次大霧救我侄子,走的路線誰都不信,結果全對上了!這次也照他說的來!”
陳岸沒有解釋,隻是緊盯聲呐屏幕。風速數據一傳入係統,他立刻提筆在航圖上畫出一條虛線,疊加過往數據比對後確認無誤,點頭道:“走這條航線,是緩流帶,浪高不會超過兩米。”
船隊緩緩轉向。其餘漁船仍在原地徘徊,有的已經開始向北港撤退。可北港正對風暴正麵,雷達信號斷斷續續,沒人知道下一秒會不會被巨浪掀翻。
雨點砸落時,第一艘船偏離了航向。
是外村的“漁豐3號”,原本跟在隊伍末尾,突然猛地轉向西北。陳岸一眼看出異常——那個方向,正是昨夜係統推演中標紅的“斷裂帶暗流區”。
“彆跟!”他抓起對講機大喊,“那是死路!”
但已經晚了。
十五分鐘後,無線電中傳來沉悶的撞擊聲,緊接著是慌亂的呼救。“漁豐3號”卡進了礁石縫隙,船頭裂開,海水正迅速湧入駕駛艙。
後方兩艘船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過去,一艘擦著岩壁勉強停下,另一艘直接側翻,船員抱著浮筒在風浪中掙紮求生。
而陳岸這支船隊,已順利駛入南側灣口,風浪頓時減弱了一半。
“我靠...”周大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都有些發顫,“你是真算出來的?不是瞎蒙的?”
“不是蒙。”陳岸望著遠處冒煙的遇險船隻,語氣平靜,“是水流把他們帶過去的。那片海底有斷層,漲潮時會形成牽引流,平時看不出來,暴雨一衝,全都暴露了。”
周大海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以前我說你運氣好,現在我看你是海龍王親兒子吧?”
陳岸沒接話,隻問:“剛才出事的那些船,是不是都不歸咱們村管?”
“都不是本地的。”周大海皺眉,“聽說是趙書記最近搞的‘聯合捕撈試點’,說是資源共享,其實都是些雜牌軍,連船檢都沒過。”
陳岸眼神微閃,未再多言。
船靠岸時,雨勢愈發猛烈。救援隊已開始拖船,吊車鋼索在風雨中晃蕩,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他跳下甲板,順手幫人扶住一根滑倒的纜繩,抬頭時目光掃過剛被拖上岸的“漁豐3號”。
船頭左側,靠近水麵的位置,刷著一個紅漆三角。
油漆尚未乾透,邊緣略帶滴痕,但形狀極為規整——底邊平直,頂角尖銳,像是用模板描畫而成。
他心頭猛然一震。
這個符號他見過。
幾天前去村委會交材料時,無意間瞥見趙有德辦公室門牌背麵刻著一個一模一樣的標記。當時他還以為是誰無聊隨手塗鴉。
如今回想,絕非玩笑。
他不動聲色,沿著碼頭逐一查看。凡是今晚出事的船隻,幾乎都在左舷船首下方畫了這個三角。七艘中有五艘清晰可見,剩下兩艘要麼被塗改過,要麼因碰撞損毀而難以辨認。
“這不是裝飾。”他心中已有判斷。
這種位置既不影響航行,也不顯眼,卻統一出現在那些受趙有德“關照”的外來船隻上。再加上前幾天他在排汙管裡發現的賬本,上麵寫著“cth→轉賬完成”;還有趙秀蘭燒文件那天,火光映出紙頁上的金色壓痕——與這三角的筆觸質感如出一轍。
這些人不是迷路,而是被人指定了航線。
故意送進風暴最猛烈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