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剛停穩,陳岸便拎起聲呐儀朝船頭走去。周大海仍靠在舵輪旁,肩上的紗布滲出暗紅血跡,聽見腳步聲抬眼看了他一眼:“真要下去?”
“箱子就在那兒。”陳岸將探燈塞進工具包,“不把它挖出來,錢萬三今晚就會毀掉所有證據。”
周大海沒動,盯著漆黑的海麵良久,忽然低聲說道:“那東西...不是普通的鐵箱子。”
“你見過?”陳岸停下動作,轉頭看他。
“十年前,我哥打撈過一艘沉船。”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也是一樣的箱子,帶兩個閥門,說是早年軍工留下的老物件。必須兩人同時轉動把手,快一點或慢一點都會炸。我哥那邊手滑了一下...”他頓了頓,抬起右手,在空中比了個捏碎的手勢,“整個人被壓差掀翻,手骨全碎了。”
陳岸沉默片刻。他知道周大海從不提往事,如今主動開口,說明他是真的怕了。
“這次不一樣。”陳岸看著他,“左邊我來,右邊你負責。我喊一二三,咱們一起用力。”
周大海搖頭:“我不碰那種東西。”
陳岸沒爭辯,轉身從艙底取出一雙黑色膠靴扔給他:“係統昨晚送來的,防滑耐磨,踩在礁石上都不會打滑。你不信我,總該信這雙鞋吧?”
周大海低頭看著那雙靴子,鞋底紋路深刻,像是刻上去的一般。他記得這雙鞋——上次台風夜裡陳岸修聲呐儀,穿著它在濕滑鋼架上走了十幾米都沒摔。
他咬咬牙,接過鞋子,慢慢換上。
兩人穿戴完畢後,陳岸把聲呐儀固定在浮標上,按下定位鍵。屏幕上一個紅點靜靜閃爍,埋在海底泥沙中,距離不到三十米。
“走。”
海水灌入耳中,嗡鳴作響。陳岸一手握探燈,一手抓繩索緩緩下沉。水下能見度極低,如同蒙著一層灰布,隻能借微弱光線一步步前行。周大海跟在他側後方,動作明顯遲緩,每靠近那個紅點一步,呼吸就沉重一分。
十分鐘過去,探燈終於照到了目標。
一個兩米長、一米寬的金屬箱橫臥在沙坑裡,四角焊死,表麵刷著暗灰色防鏽漆,邊緣已被海水侵蝕得斑駁不堪。箱體中央刻著四個字:趙氏漁業。
周大海瞳孔驟然收縮。
陳岸伸手抹去泥沙確認無誤。他比了個手勢,指向箱子兩側的圓形手柄——鏽蝕嚴重,恐怕難以轉動。
他先試左邊閥門,輕輕推動,紋絲不動;短促發力三次,感覺內部卡扣鬆動了些許。回頭看向周大海,舉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收攏。
周大海明白了他的意思:三、二、一,同時用力。
他深吸一口氣,握住了右邊的手柄。
陳岸點頭。
兩人同時發力。
手柄隻轉了五度便卡住。陳岸沒有停,繼續以小幅震動試探節奏。周大海咬牙配合,額角青筋跳動。水流攪起泥沙,視線愈發模糊,隻能依靠觸覺判斷對方是否同步。
五分鐘過去,一聲悶響“哢噠”傳來,密封圈終於鬆開。
箱蓋緩緩掀起,一股高壓水流噴湧而出,卷起一片沙霧。塑料袋隨之浮起,層層疊疊,有些已經破裂,露出裡麵黃綠色的紙幣——全是港幣,一捆捆用防水膜包裹,整齊碼放其中。
最上方一份文件被單獨裝在透明袋內,封麵印著“南洋漁路特許配額表”,編號清晰可見。
周大海咧嘴笑了,聲音斷續傳來:“老子欠你的...這次總算還清了。”
陳岸沒笑。他迅速掏出備用防水袋,將配額表和幾份關鍵賬本塞進去,貼身藏好。其餘現金與文件太多,無法帶走,隻能標記位置,留待日後處理。
他拍了拍周大海的肩膀,示意上浮。
兩人剛浮出水麵換氣,遠處碼頭方向突然傳來騷動。
“快!全燒了!”是錢萬三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什麼也不能留下!”
緊接著,火光衝天而起。
濃煙夾著熱浪撲麵而來,映得海麵一片通紅。陳岸眯眼望去,那間臨海的小倉庫已被點燃,窗內竄出長長的火舌,有人影在門口搬運紙箱往裡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