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始建國元年七月末,渭水畔的鐵礦口,馬蹄聲踏碎晨霧。衛尉王級帶著兩千禁軍疾馳而來,甲胄上的銅片在朝陽下撞出“叮叮”的脆響——遠遠望見被圍在私兵中間的董忠,他的官袍已被鮮血浸透,卻仍攥著佩劍,死死守住通往礦洞的窄路。
“陛下有旨,誅殺抗旨私兵,奪回鐵礦!”王級拔劍出鞘,劍鋒直指那滿臉橫肉的私兵頭目。禁軍們如潮水般湧上前,新鑄的鐵劍劈向私兵的彎刀,“當啷”聲裡,幾柄彎刀被劈斷,私兵們瞬間亂了陣腳——他們能對抗五百禁軍,卻擋不住兩千人的衝鋒。
頭目見勢不妙,翻身跳上一匹快馬,想往山林裡逃,卻被董忠甩出的繩索套住腳踝,“撲通”摔在地上,被禁軍按得結結實實。“孟津害我!”他掙紮著喊,嘴角淌出血沫,“他說隻要守住鐵礦,就給我百畝田……我不該信他!”
王莽要的不是懺悔。王級沒理會哀嚎的私兵,徑直衝向礦洞——洞口的木柱上還掛著“孟氏鐵礦”的牌子,他抬手一劍劈斷木牌,木屑飛濺間,卻聞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小心!”董忠踉蹌著撲過來,一把推開王級。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礦洞深處炸開一團火光,煙塵裹挾著碎石噴湧而出,像一條黑色的惡龍,瞬間吞沒了洞口的禁軍。
等煙塵散去,礦洞入口已被碎石堵得嚴嚴實實,隻留下幾道扭曲的鐵架,還在冒著青煙。一個幸存的老礦工癱坐在地上,抖著嗓子說:“昨天……昨天孟津的管家來過,帶了幾個西域人,在礦洞裡埋了‘火藥’……說要是禁軍來了,就把礦洞炸了!”
王級伸手摸了摸碎石,指尖被燙得發紅——礦洞裡的鐵料,怕是全被埋了。他轉頭看向董忠,兩人眼裡都是絕望:兩千禁軍拚著流血拿下的鐵礦,竟是個被炸毀的空殼子。
與此同時,長安皇宮的禦書房裡,王莽正摩挲著陳阿公送來的那塊磨尖的石頭——石頭邊緣已磨得發亮,卻布滿細小的裂紋,像極了此刻他的心境。劉歆匆匆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封染血的信,信紙皺得像被揉過千百遍:“表哥,朔方郡急報!匈奴騎兵五萬,突襲了雲中等地,守軍拚死抵抗,卻因兵器短缺,已經丟了兩座城!信使是爬著回來的,剛交了信就咽氣了。”
王莽一把抓過血書,上麵的字跡被血暈開,卻仍能看清“兵器不足,懇請陛下速發鐵料鑄刀”的字樣。他攥緊血書,指腹被信紙邊緣劃破,血珠滴在“鐵料”二字上,像給這兩個字鍍了層紅。
“渭水畔的鐵礦呢?董忠怎麼還沒把鐵料運回來?”王莽的聲音發顫——他等得起,邊關的士兵等不起,流民手裡的石頭鋤頭也等不起。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王級的親兵渾身是灰,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陛下!鐵礦……鐵礦被孟津的人炸了!礦洞裡的鐵料全埋了,董大人和幾百禁軍都被埋在裡麵了!”
“什麼?”王莽猛地站起來,案上的石頭“當啷”掉在地上,摔成兩半。他衝到親兵麵前,抓住他的衣領:“你說什麼?礦洞炸了?董忠呢?”
“董大人……董大人把我推出來,自己被碎石埋了……”親兵哭著說,“我們挖了半個時辰,隻挖出他的佩劍,劍上還掛著陛下給的聖旨……”
王莽鬆開手,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案上,案上的血書、鐵礦分布圖全掉在地上。他看著那封染血的邊關急報,又想起董忠掛著聖旨的佩劍,心裡像被巨石砸中——孟津不僅炸了礦洞,還斷了他搞錢的根基,斷了邊關的生路,斷了流民的希望。
“陛下,朝堂上的大臣們都在等著您拿主意呢!”內侍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帶著慌張,“孟津派了人來,說隻要您廢了六筦,他就立刻拿出十萬石糧、五萬斤鐵料,支援邊關和流民!”
王莽冷笑一聲——孟津這是趁火打劫,用鐵料和糧食當誘餌,逼他放棄鹽鐵官營,把財富重新還給豪強。他彎腰撿起那半塊石頭,指尖摩挲著裂紋:“告訴孟津的人,朕不會廢六筦。鐵料,朕自己找;糧食,朕自己籌。”
可他心裡清楚,這話說得有多硬,底氣就有多虛——國庫隻剩五十萬錢,官營鐵坊的鐵料隻夠鑄五十把刀,邊關等著兵器,流民等著農具,這錢和鐵,到底從哪來?
他剛要起身去朝堂,陳阿公突然出現在殿門口,手裡捧著一個布包,身上還沾著泥土。“陛下,”他喘著氣,把布包遞給王莽,“我剛才在城外的山腳下,看到幾個流民在挖‘鐵砂’——就是嵌在石頭裡的細鐵粒,我挖了一天,攢了這麼點,您看能不能用?”
布包打開,裡麵是小半袋黑褐色的鐵砂,顆粒細小,卻在陽光下閃著微光。王莽拿起一把鐵砂,指尖被硌得發疼——這是流民們用手從石頭裡摳出來的,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也是他不能放棄的理由。
“阿公,謝謝你。”王莽把鐵砂包好,塞進懷裡,“朕向你保證,三天內,一定讓你拿到鐵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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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公點點頭,轉身要走,卻被王莽叫住:“阿公,朝堂上的大臣們說要廢六筦,你怎麼看?”
陳阿公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王莽,眼裡滿是堅定:“陛下,我們知道您難。鹽價高的時候,是您給我們平價鹽;現在鐵荒了,我們願意等,願意和您一起挖鐵砂。可要是廢了六筦,孟津他們又會把鹽價漲上去,把鐵料藏起來——我們不想再回到以前,用女兒換鹽,用石頭耕地的日子。”
這番話像一束光,照進了王莽的心裡。他攥緊懷裡的鐵砂包,轉身往朝堂走去——不管孟津怎麼逼,不管大臣怎麼勸,他都不能廢六筦,不能讓流民們的希望,像那半塊石頭一樣,摔得粉碎。
朝堂上,果然吵成了一鍋粥。孟津的親信——禦史大夫張邯站在殿中,手裡舉著“廢六筦”的聯名上書:“陛下!現在邊關告急,鐵料短缺,流民鬨事,隻有廢了六筦,讓豪強拿出糧和鐵,才能解燃眉之急!不然,新朝就危險了!”
十幾個大臣紛紛附和:“張大人說得對!六筦本就違背民心,不如早廢!”
“違背民心?”王莽走進殿中,懷裡的鐵砂包硌著胸口,“你們說違背民心,可流民們在挖鐵砂,在等朕的鐵鋤;董忠在鐵礦口流了血,連屍首都沒挖出來——你們看不到這些,隻看到孟津給的糧和鐵!”
他從懷裡掏出那半塊石頭、那包鐵砂,還有那封染血的邊關急報,放在案上:“這石頭是流民耕地用的,這鐵砂是他們用手摳出來的,這血書是邊關士兵用命寫的!你們要廢六筦,就是讓他們的血白流,讓他們的苦白受!”
張邯臉色一白,卻仍強裝鎮定:“陛下!可沒有糧和鐵,士兵會餓死,流民會反……”
“朕有辦法!”王莽打斷他,目光掃過滿朝文武,“命人去全國各州,收集民間的廢鐵——鍋鏟、鐮刀、馬蹄鐵,隻要是鐵,都能回爐鑄刀鑄鋤;再命五均司市師,把官營鹽的利潤拿出來,向西域買糧買鐵料;至於孟津,”他頓了頓,聲音冷得像冰,“派人去洛陽,查抄他的所有田產和私倉,把他抓回長安——他欠朕的礦洞,欠董忠的命,欠流民的鐵料,朕要他加倍還回來!”
滿朝文武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王莽在這麼難的處境下,不僅沒妥協,還要查抄孟津。張邯張了張嘴,還想勸,卻被王莽的眼神逼退——那眼神裡,有流民挖鐵砂的堅定,有董忠掛著聖旨的決絕,有他搞錢棋局裡,絕不認輸的狠勁。
可他們不知道,洛陽孟津府裡,孟津正拿著邊關傳來的密信,笑得猖狂:“王莽要查抄我?正好!匈奴的五萬騎兵,已經快到長安了!等他們兵臨城下,王莽要麼求我,要麼就等著城破人亡!”他轉身對管家說,“把所有的鐵料都藏起來,把糧鋪的糧價再漲十倍——我要讓王莽知道,沒有我,他什麼都不是!”
夜色漸深,長安的官營鐵坊裡,爐火重新燃了起來。工匠們把收集來的廢鐵扔進爐裡,火苗舔著鐵鍋、鐮刀,發出“劈啪”的聲響。王莽站在爐邊,看著通紅的鐵水,懷裡的鐵砂包硌得胸口發疼——這是他搞錢的第三局,也是最險的一局,一邊是匈奴的鐵騎,一邊是孟津的陰謀,一邊是流民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贏,可他知道,隻要爐火不熄,隻要懷裡的鐵砂還在,他就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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