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八載秋,楊國忠升任宰相,兼領度支、租庸、鹽鐵等多個要職,權力達到頂峰。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插家族親信,構建一個覆蓋全國的“楊氏利益網”。錢緊因為辦事機靈,被調到楊國忠的書房當差,每天跟著楊國忠處理政務,親眼見證了這個利益網如何一步步成型。
“錢緊,把這份任命狀送到戶部去。”楊國忠扔給錢緊一份文書,“讓吏部儘快下文,任命楊銛為戶部侍郎,負責全國租稅統計。”
楊銛是楊國忠的兄長,以前隻是個閒散官員,連賬本都看不懂。錢緊忍不住問:“中丞,楊大人不懂租稅,能勝任戶部侍郎嗎?”
楊國忠嗤笑一聲:“要他懂什麼租稅?我要的是讓他盯著戶部的賬本,確保各地上繳的租稅,一半進國庫,一半進咱們楊家的腰包。他是我兄長,我信得過他。”
沒過幾天,楊國忠又任命弟弟楊錡為蜀郡鹽鐵使,掌控蜀中鹽鐵資源。蜀中是大唐的鹽鐵重鎮,鹽利占全國三分之一。楊錡到任後,立刻下了命令:蜀中所有鹽井、鐵礦,全部由楊家經營,私人鹽商一律禁止售賣食鹽,違者斬。
錢緊跟著楊國忠去蜀中視察鹽場,見鹽工們頂著烈日曬鹽,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可他們每天隻能得到兩文錢的工錢。鹽場的管事是楊國忠的親信,笑著對楊國忠說:“中丞,現在蜀中食鹽按每斤二十文售賣,成本才五文,每斤能賺十五文。每月能賣十萬斤,賺一百五十萬文!”
楊國忠滿意地點頭,走到鹽工身邊,拍了拍一個老鹽工的肩膀:“好好乾,跟著我,以後有你們好日子過。”
老鹽工抬起頭,臉上滿是皺紋,眼神麻木:“大人,我們每天乾十二個時辰,才兩文錢,連飯都吃不飽,哪來的好日子?”
楊國忠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轉身對管事說:“以後再敢讓這種刁民說話,就把他趕出鹽場!”
管事連忙點頭:“是是是,中丞放心,我這就把他趕走。”
錢緊看著老鹽工被差役拉走,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家鄉的爹娘,要是他們也像老鹽工這樣辛苦乾活,卻賺不到錢,該怎麼辦?
除了鹽鐵,楊國忠還把目光投向了江淮漕運。江淮是大唐的糧倉,每年通過漕運運到長安的糧食占全國的一半。楊國忠任命自己的女婿崔峋為江淮轉運使,掌控漕運大權。崔峋到任後,立刻提高漕運費用,商船每運一石糧食,就要交十文“管理費”;同時,他還讓楊家的商船壟斷漕運,禁止私人商船運送糧食和貨物。
錢緊跟著崔峋去江淮視察漕運,見運河上全是楊家的商船,插著“楊”字大旗,浩浩蕩蕩。私人商船隻能停在岸邊,船主們愁眉苦臉地坐在船頭。
“崔大人,我們已經半個月沒生意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破產了!”一個船主上前求情,“您能不能讓我們也運點糧食?我們願意交管理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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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峋瞥了他一眼:“管理費?你們交得起嗎?楊家商船交的管理費是每石五十文,你們能交嗎?再說了,江淮漕運是楊家的產業,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小商販插手?”
船主急了:“可這運河是朝廷的,不是楊家的!你們不能壟斷漕運!”
崔峋冷笑一聲:“朝廷?我嶽父是宰相,他說運河是楊家的,就是楊家的!來人,把他的船扣了,再把他抓起來!”
差役上前,把船主按在地上,船主哭著喊:“天理何在?楊國忠壟斷漕運,逼死我們這些小商販,就沒人管嗎?”
錢緊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了江南的織戶、長安的糧商,還有蜀中的鹽工。他們都是被楊國忠的利益網壓榨的人,可他們根本無力反抗——因為楊國忠的利益網,已經和朝廷的權力牢牢綁在了一起。
掌控了鹽鐵和漕運,楊國忠又開始大規模掠奪土地。他以“貴妃賞賜”“皇室祭祀需要”為名,強占關中、洛陽的良田數千頃,修建了數十座豪華莊園。錢緊跟著楊國忠去洛陽的莊園視察,見莊園裡亭台樓閣,雕梁畫棟,比皇宮還要氣派。莊園裡蓄養著上千名家丁和奴仆,還有專門的戲班、廚師,每天的開銷就要上萬文。
“中丞,這座莊園花了一百萬文,裡麵的珍寶都是從各地搜刮來的,光西域的地毯就有五十張,夜明珠有三十顆。”莊園的管家笑著稟報。
楊國忠走到花園裡,看著滿園的奇花異草,滿意地點頭:“不錯。再把旁邊的寺廟拆了,把土地改成牧場,養些西域的駿馬——以後我出行,要上千匹馬來開路。”
錢緊大吃一驚:“中丞,那寺廟裡有很多僧人,拆了寺廟,他們去哪裡?”
“去哪裡?”楊國忠不屑地說,“一群和尚,隻會吃齋念佛,留著他們有什麼用?把他們趕走,讓他們去乞討好了。”
沒過幾天,寺廟就被拆了,僧人被趕到街上,無家可歸。錢緊路過寺廟遺址時,見一個老和尚坐在廢墟上,手裡拿著一串佛珠,喃喃地說:“因果報應,因果報應啊……”
錢緊心裡一動,問老和尚:“大師,什麼是因果報應?”
老和尚抬起頭,看著他:“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楊國忠貪贓枉法,掠奪百姓,早晚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錢緊想起楊府裡堆積如山的銅錢,想起那些被壓榨的百姓,心裡忽然害怕起來。他不知道老和尚說的報應什麼時候會來,但他能感覺到,長安的天,越來越陰沉了。
這天晚上,楊國忠在書房裡和親信們開會,商量如何進一步擴大利益網。楊銛說:“現在全國的租稅、鹽鐵、漕運都在咱們手裡,下一步可以壟斷茶葉貿易,江南的茶葉很值錢,按絲綢的法子來,肯定能賺大錢。”
楊錡接著說:“還有高利貸!現在百姓們都沒錢,咱們在各地開設當鋪,放高利貸,利息按每月百分之二十算,到期無力償還就收他們的土地房屋,用不了多久,全國的土地就都是咱們楊家的了!”
楊國忠笑著點頭:“好!就按你們說的辦。茶葉貿易交給虢國夫人,高利貸交給秦國夫人,咱們兄妹聯手,把大唐的財富都裝進楊家的口袋!”
錢緊站在門口,聽著裡麵的謀劃,渾身發冷。他終於明白,楊氏家族的利益網,已經把整個大唐都纏在了裡麵。而這張網的中心,是楊國忠永無止境的貪婪。他不知道,這張網最終會把楊家拖向何方,但他能感覺到,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天寶九載冬,長安飄起了第一場雪。錢緊奉命去禦史台送文書,剛到門口,就被一個穿禦史袍的人攔住了。那人是監察禦史崔器,就是去年在楊府門口彈劾楊國忠的人。
“你是楊府的家丁?”崔器盯著錢緊,眼神銳利,“我問你,楊國忠賣官鬻爵、壟斷貿易、掠奪土地,這些事是不是真的?”
錢緊心裡一驚,連忙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是個小家丁,不管府裡的事。”
“你彆害怕,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崔器放低聲音,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這是我收集的楊國忠的罪證,裡麵有他賣官的價目表,壟斷絲綢的賬本,還有強占土地的地契。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張紙交給宮裡的高力士公公?他是陛下身邊的人,隻有他能把這些罪證呈給陛下。”
錢緊接過紙,手都抖了。他知道,這是殺頭的罪。要是被楊國忠發現,他和他的家人都會死。可他又想起了周明的絕望、江南織戶的眼淚、蜀中鹽工的麻木,還有老和尚說的“因果報應”。他咬了咬牙:“崔禦史,我幫你。但你要保證,要是陛下治了楊國忠的罪,一定要善待百姓。”
崔器點頭:“你放心,我彈劾楊國忠,就是為了還大唐一個清明,還百姓一個公道。”
錢緊把紙藏在衣服裡,忐忑地回了楊府。他知道高力士經常來楊府做客,因為楊國忠每月都會給他送十萬文“孝敬錢”。機會很快就來了——第二天,高力士就來楊府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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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緊借著送茶水的機會,偷偷把紙塞給高力士。高力士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把紙藏了起來。錢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人發現。好在宴席上沒人注意,他順利地退了出去。
可他沒想到,高力士轉頭就把紙交給了楊國忠。
那天晚上,楊國忠在書房裡召見錢緊,手裡拿著那張紙,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錢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和崔器勾結,出賣我?”
錢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中丞饒命!我、我是被崔器逼的,我不是故意的!”
“逼的?”楊國忠冷笑一聲,“你在我府裡待了兩年,我待你不薄,你卻背叛我。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錢緊哭著說:“中丞,我知道錯了!求您饒我一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還能幫您做事,我知道很多府裡的事,我能幫您盯著其他人!”
楊國忠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好,我饒你一命。但你要記住,背叛我的人,沒有好下場。崔器想彈劾我,簡直是自不量力。你現在就去禦史台,告訴崔器,他的罪證已經在我手裡了,讓他等著被罷官吧。”
錢緊不敢違抗,隻能去禦史台給崔器報信。崔器聽了,臉色慘白:“高力士竟然投靠了楊國忠……看來,我這次真的栽了。”
果然,沒過幾天,朝廷就下了聖旨,以“誣告大臣、動搖軍心”為由,把崔器貶到了偏遠的崖州當縣尉。錢緊看著崔器被差役押著離開長安,心裡充滿了愧疚。他覺得是自己害了崔器,可他又無能為力。
崔器被貶後,楊國忠更加肆無忌憚了。他不僅壟斷了茶葉貿易,開設了高利貸當鋪,還把朝廷的官員換成了自己的親信。朝堂上,再也沒人敢反對他;民間,百姓們的怨氣越來越深,卻隻能在私下裡罵幾句。
這天,楊國忠收到了一封來自範陽的信,是安祿山寫的。信裡說,範陽的軍餉不夠用,希望朝廷能多撥點銀子。楊國忠看完信,不屑地扔在地上:“安祿山這老狐狸,明明自己在範陽斂財無數,還敢來向我要銀子。給他撥十萬文,堵堵他的嘴。”
錢緊撿起信,見信裡還附了一張賬本,上麵記錄著安祿山在範陽截留賦稅、壟斷鹽鐵的收入,每年竟然有上億文。他心裡一驚,原來安祿山也在斂財,而且規模不比楊國忠小。
“中丞,安祿山這麼有錢,為什麼還要向朝廷要軍餉?”錢緊忍不住問。
楊國忠冷笑一聲:“他哪裡是要軍餉?他是在試探我。他在範陽擁兵十五萬,早就有謀反之心了。不過他不敢動我——我是宰相,有貴妃撐腰,他要是敢謀反,就是叛亂,天下人都會討伐他。”
可錢緊沒想到,安祿山真的敢謀反。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祿山以“憂國之危,奉密詔討伐楊國忠”為名,在範陽起兵,十五萬大軍浩浩蕩蕩向長安進發。安史之亂,爆發了。
消息傳到長安,楊國忠正在府裡和虢國夫人喝酒。他聽了稟報,竟然笑了:“安祿山這老狐狸,終於忍不住了。不過沒關係,朝廷有百萬大軍,還怕他一個叛賊?我已經讓哥舒翰率軍駐守潼關,用不了多久就能平定叛亂。”
錢緊卻慌了。他聽說安祿山的軍隊很勇猛,已經攻下了好幾座城池,百姓們都紛紛逃難。他想回家鄉接爹娘來長安,可楊國忠下令封鎖城門,不準百姓進出。
“中丞,城外的百姓都在逃難,能不能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避一避?”錢緊問。
楊國忠瞥了他一眼:“打開城門?要是安祿山的奸細混進來怎麼辦?百姓死活關我什麼事?我隻要守住長安,守住我的權力和財富就行了。”
錢緊看著楊國忠冷漠的臉,心裡徹底失望了。他終於明白,在楊國忠的眼裡,權力和財富比什麼都重要,哪怕是百姓的死活,哪怕是大唐的安危。
可他不知道,他的權力和財富,很快就要保不住了。安祿山的軍隊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逼近了潼關。哥舒翰率軍出戰,卻被安祿山打敗,潼關失守。長安,危在旦夕。
天寶十五載六月,安祿山的軍隊逼近長安。唐玄宗帶著楊貴妃、楊國忠和一眾親信,偷偷逃出長安,向蜀地逃難。錢緊也跟著楊府的人一起逃,一路上,他看到的全是逃難的百姓,哭喊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快點!彆磨蹭!安祿山的軍隊很快就追上來了!”楊國忠騎著馬,催促著隊伍前進。他的馬背上馱著十幾個大箱子,裡麵全是金銀珠寶。虢國夫人和秦國夫人也騎著馬,身上掛滿了珠寶首飾,手裡還拿著絲綢包裹的財物。
錢緊跟著隊伍走了幾天,來到了馬嵬坡。這裡地勢險要,道路狹窄,隊伍隻能慢慢前進。就在這時,隨行的禁軍突然停了下來,不再前進。禁軍將領陳玄禮走到唐玄宗的馬前,跪在地上:“陛下,安祿山謀反,全是因為楊國忠!若不殺楊國忠,難以平息軍心,難以平定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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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愣住了:“陳將軍,國忠是貴妃的兄長,怎麼能殺他?”
“陛下若不殺楊國忠,禁軍將士就不再前進!”陳玄禮身後的禁軍將士齊聲喊道,“殺楊國忠!殺楊國忠!”
楊國忠嚇得臉色慘白,從馬上跳下來,想要逃跑:“你們反了!我是宰相,你們敢殺我?”
可禁軍將士根本不聽他的,一擁而上,把他團團圍住。錢緊看著楊國忠被禁軍抓住,心裡五味雜陳。他恨楊國忠貪贓枉法,害苦了百姓;可他又想起自己在楊府的兩年,楊國忠雖然貪婪,但也給過他賞錢,讓他能活下去。
“彆殺我!我有錢!我給你們錢!”楊國忠哭著喊,“我府裡有上億文銅錢,還有無數珠寶莊園,隻要你們放了我,我都給你們!”
禁軍將士冷笑一聲:“你的錢都是搜刮百姓的,我們才不要!今天一定要殺了你,為百姓報仇!”
話音剛落,一把刀就刺進了楊國忠的胸膛。楊國忠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土地。他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憑借權力和財富建立起來的帝國,竟然會在馬嵬坡轟然倒塌。
殺了楊國忠後,禁軍將士又把矛頭指向了楊貴妃:“楊國忠謀反,楊貴妃也不能留!若不殺楊貴妃,軍心難平!”
唐玄宗看著楊貴妃,眼淚直流,卻最終還是下了命令:“賜貴妃自儘。”
楊貴妃被賜死在馬嵬坡的佛堂裡,虢國夫人和秦國夫人也被禁軍殺死。楊家的人要麼被殺,要麼逃跑,曾經富可敵國的楊氏家族,瞬間土崩瓦解。
錢緊趁亂逃出了隊伍,他沒有跟著唐玄宗去蜀地,而是轉頭向家鄉跑去。一路上,他看到楊家的莊園被百姓們搶占,楊家的商鋪被洗劫一空,那些曾經堆積如山的銅錢,散落在地上,被百姓們爭搶。
他回到家鄉,發現爹娘已經去世了——因為旱災和戰亂,他們沒有糧食吃,活活餓死了。錢緊跪在爹娘的墳前,哭了很久。他想起自己在楊府賺的那些錢,想起那些被楊國忠壓榨的百姓,心裡充滿了悔恨。
後來,錢緊聽說安祿山的軍隊占領了長安,大肆搜刮楊家的財富,把楊府裡的珠寶、銅錢、絲綢全部運走了。再後來,唐軍收複了長安,楊家的莊園和商鋪被朝廷沒收,分給了百姓。曾經掌控大唐經濟命脈的楊氏家族,最終隻留下了一堆罵名。
錢緊在家鄉種起了田,過上了普通百姓的生活。每當有人提起楊國忠,他都會想起楊府裡堆積如山的銅錢,想起江南織戶的眼淚,想起馬嵬坡的鮮血。他終於明白,權力和財富固然誘人,但如果用它們來壓榨百姓,最終隻會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天寶末年的那場動亂,讓大唐由盛轉衰。而楊國忠的斂財遊戲,就像一場荒唐的夢,夢醒之後,隻留下滿地狼藉和百姓的歎息。錢緊常常坐在田埂上,望著遠方的長安,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以後的朝廷,能多為百姓著想,不要再出現像楊國忠這樣的奸臣;希望天下的百姓,都能有飯吃,有衣穿,不用再受壓迫和剝削。
這場由權力和財富引發的鬨劇,最終以悲劇收場。而錢緊這個小小的家丁,作為這場鬨劇的見證者,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真正的財富,不是堆積如山的銅錢,不是豪華的莊園和商鋪,而是百姓的安居樂業,是天下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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