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救治點的帆布帳篷搭在廢城西側的空地上,青灰色篷布被晚風扯得獵獵作響,邊緣磨出了毛邊,沾著的泥土和血漬在暮色裡凝成暗褐色的痂。帳篷裡擠得滿滿當當,地鋪上鋪著曬乾的乾草,草葉間還夾雜著細小的石子,上麵躺著各色傷員——有穿胸口繡“王”字宗服的王家弟子,胳膊上纏著滲血的粗布繃帶,繃帶邊緣還露著猙獰的刀傷;有腰彆短刀、一身市井打扮的探子,靠在帳篷柱上咳嗽,每咳一聲,胸口的傷口就抽搐一下;還有裹著破棉襖的散修,手裡攥著半塊乾硬的麥餅,邊啃邊側耳聽旁人說話,餅渣掉在乾草上也不在意。空氣中混著草藥的苦澀、消毒水的刺鼻,還有傷員偶爾壓抑的痛哼,熱鬨又壓抑,卻偏在這混亂裡,藏著最鮮活的情報流。
羅恩蹲在角落的地鋪前,手裡捧著個粗陶碗,碗裡盛著溫熱的療傷藥湯,正給一個斷了肋骨的少年喂藥。少年是李家外門弟子,臉上還沾著落霞穀的泥灰,睫毛上掛著細小的塵粒,喝藥時疼得眉頭擰成一團,聲音卻沒停:“先生,您是沒見著……落霞穀裡的霧氣重得能遮著人,我們跟著張懷義的蹤跡追到穀口,王家的人突然從霧裡衝出來,刀片子亮得晃眼,我旁邊的師兄剛要喊‘小心’,肩胛骨就被劈了道深口子,血一下子就噴出來了……”他咽了口藥,喉結滾動,聲音帶著後怕,“後來兩邊打瘋了,穀裡的石頭被震得滾得到處都是,張懷義就趁亂跑了——我們李家折了七個兄弟,王家也沒好到哪去,聽說他們家主的侄子被滾石砸斷了腿,現在還躺著不能動呢……”
羅恩手裡的陶碗頓了頓,指尖帶著草藥的微涼,輕輕擦去少年嘴角的藥汁,聲音溫和得像晚風:“王家和李家,之前就為了地盤鬨過矛盾?”少年點點頭,咬著牙,眼裡冒著火:“可不是!王家早就想占落霞穀的礦脈,那礦脈裡能煉出‘寒鐵’,做法器特彆好,李家不答應,兩邊明裡暗裡鬥了半年!這次追張懷義就是個由頭,其實就是想趁機滅了對方的精銳,好獨占礦脈!”羅恩沒再追問,心裡卻默默記下:王李兩家積怨已久,此次落霞穀火並傷亡慘重,短期內怕是無力再追剿張懷義;但落霞穀的寒鐵礦脈或許藏著更多秘密,說不定和其他勢力的動向有關,值得後續留意。
給少年蓋好薄毯——毯子是粗布的,還打著兩個補丁,羅恩起身去取新的草藥。路過帳篷中央的火堆時,聽到兩個老散修在低聲交談。留山羊胡的散修捧著個搪瓷缸,缸沿沾著圈茶漬,聲音壓得像蚊子哼:“呂家那老怪物,總算出關了……我在呂家山腳下的茶攤聽來的,說那老東西閉關三十年,這次出來時,手裡攥著個黑木匣子,匣子上刻著‘噬魂’兩個字,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匣子裡飄出來的寒氣,凍得人骨頭縫都疼……”
另一個臉膛黝黑的散修皺著眉,手裡搓著根草繩:“呂家老怪物?是那個練‘噬魂術’的呂玄?我年輕的時候聽過他的名頭,說是當年吸了太多修士的魂魄,走火入魔才閉關的!這次出來,怕是要找‘養魂容器’來化解反噬了……”
“養魂容器?”山羊胡散修把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貼在對方耳邊,“我聽茶攤老板說,呂家弟子最近在四處打聽‘天生陰脈’的人,還說隻要找到一個,就賞百兩黃金,要是能活捉,賞錢翻倍!”羅恩捏著草藥的指節微微收緊,腦海裡閃過之前查到的呂家秘聞:呂玄的“噬魂術”有個致命缺陷——修煉時會被魂魄反噬,唯有以“天生陰脈”之人為容器,才能將反噬的魂魄轉移出去。看來呂玄出關的目標並非八奇技,而是有特殊體質的人,這倒和之前零星收集的情報對上了。
走到帳篷門口,羅恩剛好碰到一個提著水桶的雜役。雜役是個中年漢子,胳膊上擦破了皮,傷口沒處理,滲著血珠,正和守門的士兵抱怨:“全性那幫瘋子,昨天在東邊的鎮子鬨得凶!一個個穿黑鬥篷,臉上蒙著麻布,見人就攔著問‘有沒有見過十六七歲的少年,穿粗布青衣,左手虎口有疤’……我鄰居家的小子才十五,就被他們拽著胳膊問,說沒見過,就被扇了兩巴掌,還被搜了身,連懷裡的糖糕都被搶走了!”
羅恩從懷裡摸出一小罐自製的傷藥——罐身是陶製的,還貼著張寫著“止血”的草紙,遞到雜役手裡。雜役愣了愣,接過去連聲道謝:“小哥真是好人!我還聽全性的人嘀咕,說‘不是為了八奇技,找到人就能見先生’……這‘先生’是誰啊?聽著比全性的首領還厲害似的!”羅恩心裡像被投入一顆石子,泛起細密的波瀾——之前審過的全性俘虜,隻含糊提過“要找個重要的人”,卻從沒提過“先生”。這個稱謂透著詭異,不像是全性內部的稱呼,倒像是隸屬於某個更隱秘的勢力,說不定和全性背後的人有關。
回到帳篷深處,羅恩給一個斷了腿的老獵戶換藥。老獵戶腿上的傷口剛拆了舊紗布,露出紅腫的創麵,敷草藥時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小哥,你聽說過‘耀星社’嗎?我兒子在西邊的驛站當差,前幾天給我寫了封信,說驛站來了幾個怪人,穿的衣服是深藍色的,袖口繡著五顆星圍著一個圈的紋印,說話沒半點口音,問的全是‘有沒有能操控草木、或者能聽懂獸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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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恩按在紗布上的指尖輕輕一頓,避開傷口邊緣的紅腫處,聲音平穩:“他們沒說找這些人做什麼?”老獵戶搖搖頭,歎了口氣,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沒說,隻說‘找到就帶回去,有重賞’。我兒子還說,那些人看著客氣,說話輕聲細語的,卻比全性的人還嚇人——他們連七八歲的小孩都問,挨家挨戶查,好像怕漏了一個能操控異能的人……”羅恩心裡泛起更大的波瀾——他之前在無根生的遺物裡見過類似的星紋圖樣,那半張殘紙上畫著五顆星圍著圓圈,旁邊還寫著一行小字:“天下異才,皆可為用,打破門派桎梏,方見大道”。耀星社尋找“特殊能力者”的舉動,竟和無根生的理念隱隱契合,這絕不是巧合。
夜深後,帳篷裡的喧鬨漸漸平息,隻剩下傷員均勻的呼吸聲和偶爾的囈語——有喊“娘”的,有罵“全性”的,還有低聲念著“礦脈”的。羅恩坐在火堆旁,火堆裡的木柴燒得隻剩紅炭,偶爾迸出火星。他撿起一塊燒得隻剩半截的木炭,木炭頂端還留著餘溫,在一塊洗得發白的粗布上一筆一畫地記錄情報:
1.王李兩家:落霞穀火並,名義追張懷義,實則爭奪寒鐵礦脈;雙方各折精銳,短期內失追剿能力,需留意礦脈後續歸屬;
2.呂玄呂家老怪物):閉關三十年出關,持黑木“噬魂匣”,尋“天生陰脈”者,目標為化解術法反噬,與八奇技無關;
3.全性:尋十六七歲青衣少年左手虎口有疤),非為八奇技,提及“見先生”,內部或有隱秘勢力滲透;
4.耀星社:著深藍星紋服,尋“控草木、通獸語”等特殊能力者,舉動契合無根生“聚異才”理念,需重點盯防。
他盯著布條上的字跡,木炭的黑痕在粗布上暈開,指尖輕輕劃過“耀星社”和“無根生”兩個名字,忽然意識到:這些看似零散的情報,其實都繞著一個核心——“找特殊的人”。張懷義因掌握八奇技而特殊,被王李兩家追殺;“天生陰脈”者因體質特殊,被呂玄覬覦;青衣少年、控草木者因能力特殊,被全性和耀星社尋找。而無根生的理念,正是要將這些“特殊”聚集起來,打破現有門派的桎梏。這恐怕就是亂世背後,那條深埋的暗線——不是單純的八奇技爭奪,而是一場針對“異才”的隱秘搜羅。
羅恩把布條仔細疊成方塊,塞進內衫口袋——那裡還放著無根生遺留的半張星紋圖紙,布料貼著心口,能感受到體溫。帳篷外的風還在吹,卷起地上的乾草,遠處隱約傳來異獸的嚎叫,聲音淒厲,卻沒打亂羅恩的思緒。他清楚,這個臨時救治點從來不止是療傷續命的地方:每一個傷員的抱怨、每一句零碎的囈語、每一次偷偷的信息交換,都像一塊拚圖,在他手裡慢慢拚湊出各方勢力的真實動向,也讓那條深埋的暗線,漸漸露出清晰的輪廓。
他站起身,走到帳篷口,撩開篷布一角。月光灑在廢城的斷壁殘垣上,泛著冷白的光,遠處的礦脈方向隱約有火光閃爍。羅恩知道,接下來要盯緊的,不僅是八奇技的傳聞,更是耀星社尋找“異才”的進度、全性口中“先生”的身份,還有那個神秘的青衣少年。這些,或許才是解開亂世迷局的關鍵——而這個小小的救治點,就是他洞察這一切的重要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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