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的大罵不由得讓我一驚,我和建軍對視一眼就往窩棚裡跑去。麅子已經沒有了,而兔子和野雞卻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窩棚裡。我的大腦“嗡”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我的心裡滿是後悔和不甘,還有對那個人的恨之入骨。我保證,若是當時可以找到他,我一定會做一件讓我後悔終身的事情來。耳邊虎子的叫罵依舊滔滔不絕,用儘他平生所學,把一個潑婦的性格展現的淋漓儘致,直到肚裡詞窮,口乾舌燥,嘶啞的聲音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這就是虎子的性格,說實話,我很羨慕虎子的性格,這種人不管遇到什麼事,他總會很快把心裡的怒火發泄出來。不給自己的身體留下一點傷害。而我一直在自責,怪自己大意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拷問著自己,為什麼明明知道那個人有可能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自己為什麼沒做任何防禦,眼巴巴地等著他去做傷害自己的事情呢?我跪趴在窩棚口,一動不動。忘記了身體的疲憊,也忘記了時光的流逝。
或許有的朋友會認為我的心胸過於狹隘,有些小肚雞腸了!不就是一隻麅子嗎?我不知道大家是否可以理解我們為了打一隻麅子會付出多少的艱辛?是否能體會到我們在冰天雪地的埡口上苦苦忍受著天寒地凍。是否可以理解我們趴在雪地上半個小時乃至於更長的時間去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我們的腳凍的麻木了,端著槍的手也由於長時間的停滯被凍的生疼。但我們也不願意起來跺跺腳或者是用嘴裡的熱氣去哈哈我們凍僵了的雙手。而這些,隻為了麅子被攆出來扣動扳機的那零點幾秒。很多時候還會去承受“啞火”,沒瞄準的痛苦。而這些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知道,這種苦就連現在的我也不願意去回憶。
當然,說起打麅子,攆坡的人是最苦的,由於麅子藏身的地方老是在樹木密布和雜草叢生的陰坡裡,這裡由於常年不見太陽,所以溫度極低,雪下一層就會積一層。裡麵積雪的厚度往往是齊膝深或者半人深的地步,由於寒冷,最上麵的雪層就會固化,可以勉強支撐一個人在雪上麵行走。所以,本來是走在雪麵上的我們很多時候一不小心又會陷進半人深的雪窟裡,然後再拚著命往外爬。我不知道大家是否體會過在雪上行走的小心翼翼和陷在雪窟裡的那種冰冷刺骨。
而這些我都體會過。而最苦的還是石頭,他沒有麅子皮的皮襖皮褲,穿的就是棉襖棉褲。他的身體由於長時間的運動會源源不斷的散發著熱量,滾在身上的雪就會慢慢融化,但陰坡裡的寒氣又會在最短的時間去凝結掉已經融化了的雪水。所以,他每次攆坡出來,他的棉襖棉褲就會被凍就像是一件盔甲。再經過太陽的洗禮,棉襖棉褲上的冰再一次融化。慢慢地滲透。所以,當我們在窩棚裡睡去的時候,隻有石頭默默地在火堆旁烘烤著又濕又潮的棉衣。說到這裡,我想大家不會再認為我的小肚雞腸了。而這些,對我們這些貧窮而又熱愛的人來說,用現在的一句話去概括,痛!並快樂著。
我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我清醒過來,翻過身坐了下來。窩棚裡已經漆黑一片了,沒有任何聲音,甚至是沒有人去動一動。我冷漠的注視著窩棚外的暮色沉沉。才知道,夜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到來了,我忍著顫抖的雙手,掏了一根煙塞進嘴裡,當劃過火柴的火光亮起,我猛然發現建軍和石頭已經不在窩棚裡了。我沒來的及再去點煙,大聲問道,建軍和石頭哪去了?沈雁和虎子從悲傷中醒悟過來,嘶啞著說道:“不不知道”。我迅速爬出了窩棚。四下張望。卻看不到建軍和石頭的影子。一陣山風吹過,讓我打禁不住了個冷顫。我又放聲大喊,建軍——,建軍——。清冷的月光下,隻有幾棵枯萎的小草在寒風中搖曳,像極了失去了母親的孤兒,孤獨地在風中搖擺。哥——哥——彆急,沒事,石頭不是也不在了嗎?隻要石頭跟著,一定不會出事。虎子說著話也走到了我身邊。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們在月亮底下站了一會兒,又返回窩棚,我又在乾草上坐了下來,終於點燃了夾在手指上的香煙。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把濃烈的煙霧整個都吸進我的肺裡,再撅著嘴緩緩吐出來。一個簡單而又快樂的過程,讓我慢慢冷靜了下來。發抖的手也終於停止了。一天沒吃沒喝了,嗓子有些難受,我乾咳了幾聲,指揮著虎子開始生火。不管怎樣,但生活還要繼續。我拎著鍋又爬出了窩棚,走到山梁後,滿滿盛了一鍋雪。想著先燒點水喝,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窩棚裡依舊很靜,但在火堆的照耀下已經亮了起來。我抬頭看看被火光映紅了臉的沈雁和虎子。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也許是和沈雁剛認識不久的原因,也或許是沈雁看著我陰沉的臉又有些壓抑。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盯著火堆,時不時扔幾根樹枝進去。火堆在劈劈啪啪的燃燒著,鍋裡的雪水已經化開,沙沙地冒著熱氣,若不是被人暗算,我保證,此刻的時光是溫馨的,也是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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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堵住窩棚口,因為我希望建軍回來時第一眼就能看到火光,又或者是希望窩棚裡的光可以給他指明著回來的方向。讓他在寒冷的夜裡少走一些彎路。對於建軍,我十分了解,要是那個人被他追上了,下場一定不會很好。我此刻的心裡不免又有些矛盾,又十分迫切地希望建軍能找到他,把麅子扛回來,又擔心建軍找到他下手太重,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窩棚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我趕緊向窩棚口看去。隨著一道身影的晃動,建軍把槍放在了窩棚口,然後爬了進來,一邊說道,他媽的,這家夥挺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是從哪裡走的,沒留下一個腳印。等天亮了再找吧!建軍的聲音很是平淡,就好像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然後緊挨著我坐了下來,摘下帽子,微笑著看著我。又用肩膀撞了我一下說道,看你,至於嗎?不就是一個麅子嗎?就憑你我的手段,還怕找不到他嗎?麵對著建軍的坦然,儘管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還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溫暖。啥是朋友,啥是兄弟,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儘致。沒有相互指責,也沒有相互埋怨,隻有聽不出來的開導和鼓勵。所有的壓抑和不痛快在此刻隨風而去,就像是窩棚裡的篝火上冒起的青煙,慢慢地飄到空氣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石頭呢,我問道,噢!他找柴火去了,一會兒也就回來了,你們一起走的嗎?建軍從口袋裡掏出煙來,給我們發了一根說道,看到你在窩棚愣住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好,我第一想到的就是看看四下有沒有他的腳印,看看能不能順著腳印追上他,所以,我背著槍四下尋找,可這一片都是陽坡,沒有了雪,我隻能往有雪的地方找,希望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可能是當時有點生氣,我也大罵了幾句,石頭就跟在了我的身邊,一直拉著我的皮襖,生怕我跑了似的。最後也隻能在山梁後找了一會兒,天也就黑了。就在這時候,石頭也爬了進來,又返過身把窩棚外的一捆柴火拉了進來。一邊拉一邊說,看看,都是樺木,好燒的很。等他進來,就堵住了窩棚口。窩棚裡頓時就暖和了起來。我們一邊做著飯,一邊商量著要不要找他,又或者是怎麼去鬨他。窩棚裡的話雖然有些冰冷,但沒有了剛才的那種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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