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穀場的竹席上,攤著剛收割的稻穀,金黃金黃的,像鋪了層陽光。豆寶蹲在席邊,手裡攥著木耙,一下下把穀粒耙得均勻些。風從田埂那邊吹過來,帶著稻穗的清香,掀起她額前的碎發。
“豆寶,歇會兒不?”隔壁的三嬸端著個粗瓷碗走過來,碗裡盛著冰鎮的綠豆湯,“你娘讓我給你捎點,天太熱,彆中暑了。”
豆寶直起身,接過碗一飲而儘,綠豆的清涼順著喉嚨滑下去,澆滅了不少暑氣。“謝三嬸,我娘呢?”
“在屋裡縫你那件新棉襖呢,說眼看要入秋了,得趕在冷之前給你做好。”三嬸笑著拍了拍她的背,“你這丫頭也是,秋收忙成這樣,還天天往曬穀場跑,你爹和你哥還能忙不過來?”
豆寶低頭用木耙劃拉著稻穀,穀粒從指縫漏下去,簌簌地響:“多個人多雙手嘛,早曬完早省心。”她瞥了眼遠處——爹和哥正在把穀堆往麻袋裡裝,汗水順著他們的脊梁往下淌,在曬得黝黑的皮膚上劃出亮閃閃的痕。
風忽然大了些,竹席邊緣的稻穀被吹得滾到地上。豆寶趕緊撲過去按住席角,三嬸也過來幫忙,兩人手忙腳亂地用石頭壓住席子四角。“這風來得怪,彆是要變天。”三嬸抬頭看了看天,雲層在天上跑得飛快,“你娘說前兒聽廣播,說有台風要過來,咱得趕緊把穀粒收進倉。”
豆寶心裡一緊,扔下木耙就往爹那邊跑:“爹!哥!快裝袋,三嬸說要變天了!”
曬穀場頓時忙亂起來。爹喊著號子,和哥一起把麻袋扛上板車,豆寶則和三嬸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穀粒往一起掃。風越來越急,吹得人睜不開眼,稻殼子被卷到天上,像黃色的霧。
“先彆管散落的了!”爹的聲音在風裡有些發飄,“把裝袋的先運回家,剩下的蓋起來!”
豆寶聽話地抱起一個麻袋,入手沉甸甸的,壓得胳膊直打顫。她咬著牙跟在板車後麵,每走一步都覺得腿像灌了鉛。風卷著她的衣角,差點把她掀個跟頭,哥回頭一把拉住她:“我來,你去把塑料布蓋在剩下的穀堆上!”
塑料布被風吹得像麵鼓,豆寶和三嬸好不容易才把它鋪開,又搬來幾塊大石頭壓住邊緣。剛壓好最後一塊石頭,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打在塑料布上劈啪作響。
“快跑!”爹喊著,把最後一袋稻穀甩上板車,拉著車就往家衝。豆寶跟在後麵跑,雨水瞬間澆透了她的衣服,貼在身上涼颼颼的。
衝進家門時,一家人都成了落湯雞。娘趕緊拿毛巾出來,先給爹和哥擦臉,又塞給豆寶一件厚褂子:“快穿上,彆凍著!我去燒點薑茶。”
豆寶裹著褂子,看著窗外傾盆的雨,忽然笑了。曬穀場的稻穀雖然沒全收完,但蓋得嚴實,想來不會受潮。剛才在雨裡跑的時候,哥拉著她的手,爹在前麵弓著腰拉車,三嬸在旁邊喊著“慢點”,風再大,雨再急,好像也沒那麼怕了。
娘端來薑茶,屋裡彌漫著辛辣的香氣。豆寶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頭,心裡卻暖烘烘的。她看著爹和哥湊在門口,討論著雨停後怎麼把剩下的稻穀收回來,忽然覺得,這風風雨雨的日子,就像曬穀場的稻穀,得有人攤開曬,有人守著防風雨,有人一起扛回家,才叫過日子。
雨還在下,但曬穀場的風,好像已經被擋在了門外,屋裡隻有薑茶的暖,和一家人的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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