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蓉煙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王煥宥消失在回廊儘處的背影。
她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提點:“胡大人,官場如棋局,落子無悔。王大人喜歡‘清靜’,你便該知道,有些事,做得,說不得;有些東西,送得,張揚不得。好自為之。”
胡文軒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是是是!東家金玉良言,下官銘記於心!下官定當小心謹慎,絕不給東家和大人添麻煩!”
席蓉煙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胡文軒識趣地再次躬身行禮:“那……下官也告退了,東家若有任何差遣,下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倒退著出了雅室,直到關上房門,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後背的官袍內襯,竟已被汗水浸濕了一片。
他靠在冰涼的廊柱上,感受著心臟仍在胸腔裡狂跳,臉上卻抑製不住地露出狂喜的笑容。
成了!
攀上王侍郎這條線,就等於半隻腳踏進了“那人”的圈子!升官發財,指日可待!他用力攥緊了因激動而顫抖的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龍涎香……沉香……”
胡文軒低聲念叨著,眼中閃爍著貪婪而興奮的光芒,“得趕緊去庫房看看!不,得去找那個管庫的老李頭好好‘聊聊’!”
他整理了一下官袍,挺直腰板,臉上重新掛起誌得意滿的神情,快步向茶坊外走去。
街上的燈照在他的官袍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仿佛預示著他自以為即將平步青雲的未來。
然而,他看不見的是,在他身後雅室的窗邊,席蓉煙收回目光,指尖那串羊脂玉佛珠,被她撚動得飛快,發出細微而急促的摩擦聲。
她紅唇微啟,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蠢貨。”
大理寺值房內,燭火搖曳,蕭珩挺拔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紫色的官服腰間束著犀角玉帶,更襯得他肩寬腰窄。
俊俏的麵容在昏黃的光線下依然冷峻。劍眉微蹙,薄唇緊抿,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本《毒草集錄》。
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一絲若有若無的沉水香氣,那是他慣用的熏香,此刻卻壓不住他心頭的凝重。
“大人。”
一個幾乎融入陰影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聲音壓得極低,是付玄琛。蕭珩安插在外的暗哨之一。
來人一身不起眼的灰布短打,臉上沾著塵土,氣息微喘,顯然是一路疾行而來。
蕭珩抬眸,深邃的眼眸在燭光下銳利如鷹隼:“講。”
“胡文軒,曾在幾月前攜重禮至崔府提親。”付玄琛語速極快,聲音卻清晰,“當日,崔府管家出麵婉拒,言辭雖客氣,但態度堅決。胡文軒麵上強撐笑意,然袖中拳頭緊握,指節泛白,出門時步履略顯虛浮,顯是氣得不輕。”
蕭珩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胡文軒,新任鴻臚寺少卿,根基淺薄,急於攀附,竟想一步登天求娶崔氏嫡女?癡心妄想。
付玄琛繼續道:“被拒後,胡文軒並未回府,而是徑直去了禦軒茶坊。他在茶坊內逗留約一個時辰。約莫酉時二刻,刑部侍郎王煥宥自禦軒茶坊正門而出,麵色如常。而片刻後,胡文軒就從正門出來了,步履輕快,臉上難掩喜色。但他是帶著提親的禮盒進的禦軒茶坊,可出來時,不見了。”
蕭珩眸光驟然一凝,示意付玄琛繼續。
“自那日起,胡文軒便成了禦軒茶坊的常客。而但凡他踏入茶坊,十有八九,王煥宥的身影亦會出現在其間。隻是二人從不曾同進同出,而且,胡文軒每每攜禮而入,離去時卻總兩手空空。”
怪不得一個小小從五品鴻臚寺少卿能在一月之內連升兩級,做上了正四品的禮部侍郎……胡文軒提親被拒,轉頭就去了席蓉煙的禦軒茶坊?王煥宥這個老狐狸不可能是“恰好”也在……胡文軒總送禮去禦軒茶坊?
席蓉煙……王煥宥……胡文軒。
蕭珩心裡閃過一個又一個問號:
醉仙草到底是如何精準地給到趙元朗手上的?
看來是她們早就布好了局……?
王煥宥身為刑部侍郎,明裡暗裡阻撓他查案,難道不單單隻為了那嘴饞的太後?
他本就跟席蓉煙走得很近?
胡文軒?
席蓉煙那日在宮裡所謂送給自己的這個大禮,還真是要好好用起來!
“知道了,繼續盯著胡文軒和禦軒茶坊,尤其是席蓉煙與王煥宥的往來,事無巨細,皆要回報。”蕭珩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付玄琛領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蕭珩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指腹輕輕按壓著太陽穴。
腦海中飛速推演:
胡文軒攀附王煥宥之心昭然若揭,那禮盒,是投名狀?還是某種交易的媒介?
席蓉煙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僅僅是牽線搭橋的中間人?還是……更深?
醉仙草的線索,一定就藏在這看似尋常的“送禮”之中……但是那樣的毒物,又怎麼會以禮物相贈……
他需要更直接的證據,需要撬開一個口子。
胡文軒,真就是那個突破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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