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蟬雙手接過紙條，“屬下領命！”
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陰影之中，如同從未出現過。
慕知柔深吸一口氣，轉向一直安靜旁聽的孫鶯鶯：“鶯鶯，你那邊，可有什麼新消息？”
孫鶯鶯立刻穩回了心緒，淚汪汪的圓杏眼眨了眨，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那個木頭疙瘩啊？他最近可是禦軒茶坊的常客呢！席蓉煙那個女人，一見到他就跟見了香餑餑似的，恨不得貼上去，還亂點鴛鴦譜，把在她那喝茶的什麼張大人、李將軍、王員外，一股腦兒地引薦給他。蕭珩倒好，來者不拒，見人就攀談，那架勢，恨不得跟全京城的達官顯貴都稱兄道弟呢！”
孫鶯鶯模仿著蕭珩那副八風不動的嚴肅表情，惟妙惟肖。
慕知柔聞言，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目光平靜：“他做事，從來都有他的目的。席蓉煙想利用他，焉知不是他反過來在利用席蓉煙這條線？繼續盯著，看他到底想釣出哪條大魚。”
一直處於震驚狀態的福伯，此刻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看看慕知柔，又看看孫鶯鶯，最後目光掃過青蟬消失的角落，布滿皺紋的臉上交織著難以置信、擔憂和一絲後怕。
他嘴唇哆嗦著，喃喃道：“小姐……你們……你們這些年……”
慕知柔走到福伯麵前，蹲下身，目光柔和了些許，但深處依舊冰封千裡。
她輕輕拍了拍福伯顫抖的手背，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福伯，這些年，我從未忘記過那場吞噬一切的邪火。我一直在查，查當年的幕後主使是誰，查他們為何要對我們家下此毒手。您不必再為我擔心了，我已經長大了。當年那個需要您護在身後的小女孩，如今，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能力……討回公道。”
她的話語如同磐石，重重砸在福伯心上，也砸在寂靜的房間裡。
夜已深沉，窗外傳來更夫悠長的梆子聲。
“時候不早了，”慕知柔站起身，恢複了平日的清冷，“都散了吧，回去好生歇息。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孫鶯鶯和福伯依言起身告退。
走到門口時，孫鶯鶯忽然又轉過身，臉上故意切換成她標誌性的誇張花癡笑容：
“對了！據說當年那個朝貢後，就賴在京城不肯走的南疆貴族，長得那叫一個……驚為天人！帥得慘絕人寰啊！”她衝慕知柔眨眨眼。
“嗯？”慕知柔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孫鶯鶯立刻收回笑容，挺直腰板，又換上了彙報軍情的嚴肅表情，快速補充道：
“聽坊間一些婆婆們說，那人當年曾引得萬人空巷，隻為爭睹其風采！是真的‘萬人空巷’那種級彆的帥！”說完，她吐了吐舌頭，“就同如今上巳和中秋的慕茗茶肆那般……”
翊坤宮的夜，比彆處似乎更沉幾分。
琉璃瓦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重重殿宇如同蟄伏的巨獸。
青蟬如同一片真正的影子，緊貼著冰冷的宮牆遊走。
她的動作輕盈得不可思議，腳尖每一次點地都精準地落在巡邏侍衛視線的死角，呼吸綿長幾近於無。
按照慕知柔給的路線圖，她繞過幾處明哨暗崗，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翊坤宮的後花園。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甜香，混合著草木的清冽。
青蟬敏銳地捕捉到，這香氣中，似乎夾雜著一絲極淡的、若有若無的……艾草氣息？
她心頭微凜，更加謹慎地隱匿身形。
透過一扇半開的雕花木窗，溫暖的燭光流淌出來。
青蟬屏住呼吸，將身形縮在廊柱的陰影裡，銳利的目光投向室內。
一個身著暮山紫色細錦絹寢衣的窈窕女子正背對著窗戶，站在一張寬大的紫檀木畫案前。
她青絲如瀑，僅用一支簡單的白玉簪鬆鬆挽住幾縷，雖看不清麵容，但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風韻，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高與沉靜。
蓉妃正在作畫。
她手中執著一支細長的紫毫筆，蘸取的顏料在燭光下呈現出一種流動的墨綠色澤，時而深邃如潭，時而又折射出細微的七彩光暈。
醉仙草顏料。
青蟬的目光緊緊鎖定在畫案上。
蓉妃畫的是一株……草？
那草的形態有些奇特，菱形的葉片，好似三角狀的卵形，邊緣帶著細微的鋸齒，莖稈挺拔。
蓉妃的筆觸極為細膩，仿佛在描繪一件稀世珍寶，每一筆都帶著近乎虔誠的專注。
蓉妃似乎畫到了關鍵處，她放下筆，從旁邊一個密封的玉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撮閃爍著微光的粉末。
她將粉末倒入一個白玉小碟中，又加入幾滴清水和一小撮珍珠粉，用一根細小的玉杵快速而均勻地研磨起來。
她的動作流暢而富有韻律，顯然對此極為熟練。
青蟬注意到，那玉盒打開的一瞬間，一股比之前更濃鬱的奇異甜香逸散出來，讓她精神微微一振，隨即又感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眩暈。
她立刻屏住呼吸，心中警鈴大作：
這醉仙草粉末，果然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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