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悟心塔猙獰的刺裂青冥,似一頭蟄伏千年的凶獸,塔尖吞吐著猩紅殘雲。
蕭珩的紫色官袍隨風獵獵作響,腰間玉玨撞出清脆聲響,襯得他眉眼愈發冷峻。他指尖撫過劍柄纏著的鮫綃,望著那斑駁如巨獸利齒的殘階,喉間溢出一聲冷哼。
"哢嚓——"
誠虎會意地掰斷三根火把,火星濺在青磚上騰起幽藍火焰。"大人,屬下多備了七盞琉璃燈。"他單膝點地時,護腕上的玄鐵釘閃過寒芒。
蕭珩並指如劍,在左腕三寸處輕叩,迅速變換手勢下達暗令。
玉玨相撞的刹那,暗衛們袖中銀鏈絞碎夜霧,化作遊龍四散。那些隱在鴟吻裡的黑影,連衣擺掃過瓦當的沙響都被風聲吞沒。
"叮——"
慕知柔藏在袖中的銀簪突然滑落半寸,她慌忙用廣袖遮掩。
卻見蕭珩唇角微揚。
這位素來冷麵的大理寺卿,此刻眼尾泛著薄紅,竟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
"爾等匪類!"蕭珩長劍出鞘時,誠虎配合地打了個響指。塔內燭火齊滅的瞬間,十二道黑影已呈天罡陣法包抄而上。
“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蕭珩聲音低沉,卻字字鏗鏘,如金石落地。
隱匿於黑暗的匪首猙目咬牙道:“糟了!是官府的人!兄弟們,撤!”
搖曳的火把將幽暗塔身映得亮如白晝,蕭珩帶來的暗衛皆受隱匿氣息的密令,在斑駁的斷壁殘垣間悄然蟄伏。
明滅不定的火光裡,唯有穿塔而過的嗚咽風聲,與藏身暗廊的匪徒們淩亂急促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塔腔中交織回響。
"想走?"蕭珩劍鋒劃過空氣,帶起三尺青芒。
慕知柔扶住搖晃的經幡,繡鞋踩到一截斷箭。她咬住下唇才沒驚呼出聲,眼角餘光卻瞥見蕭珩如鶴般翩然落地。
最前頭的悍匪踉蹌後退,後背撞在刻滿梵文的石柱上,濺起細碎石屑。
誠虎已率一隊暗衛悄然完成合圍,如鐵桶般將此處包圍。
不多時,十餘名悍匪便被儘數製服,或被點了穴道,或被繩索捆縛,一個個垂頭喪氣地癱倒在地。
月光漏過破敗的窗欞,在蕭珩的側臉投下斑駁光影,那柄霜刃般的劍正滴著血珠。
"慕姑娘!"蕭珩聲音發緊,劍穗上綴著的伽南香珠叮咚作響。
他大步走來時,腰間魚袋裡的令牌撞出悶響。
慕知柔慌忙站直身子,卻扯到後腰淤青。
她垂眸時,發間金步搖勾住了殘破的蛛網。"小女子無礙……"話音未落,一陣劇痛從膝窩傳來,她踉蹌著扶住供桌,袖口滑落露出腕間淤痕。
蕭珩瞳孔驟縮。
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卻在即將觸碰那截蒼白手腕時硬生生停住。
夜風掀起她的麵紗,露出下巴處一道血痕。
"得罪了!"
蕭珩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方,突然將人打橫抱起,玄色大氅兜住她發顫的身子。
慕知柔驚呼一聲,鼻尖縈繞著龍涎香混著血腥氣的味道。
"放我……嗯!"抗議聲戛然而止。蕭珩懷抱著她躍上烏蹄踏雪時,戰甲硌得她生疼,卻又莫名安心。
少女溫軟的身軀貼在胸前,隔著層層衣料,仍能聽見彼此劇烈的心跳。
誠虎牽馬過來時,看見自家大人耳尖紅得滴血,而慕姑娘把通紅的臉埋在大人肩頭,露出的耳垂比春日的海棠還豔。
"回府。"蕭珩勒緊韁繩,烏蹄踏雪嘶鳴著衝進夜色。他左手穩穩護住懷中人後腦,右手始終虛按在劍柄上。“將這夥匪徒押回大理寺,嚴加審訊!務必要問出幕後主使!”
慕知柔偷偷抬眼,看見蕭珩下頜繃出淩厲線條,偏生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
"蕭大人……"她剛開口,就被夜風卷著沙塵迷了眼。蕭珩立即偏頭,下頜蹭過她發頂,溫熱呼吸拂過耳際:"抓緊。"
遠處傳來悶雷聲,一場暴雨將至。
原來,自皇家鬥茶會那日起,蕭珩便察覺到諸多異樣——
魏嵩投向慕承瑾的目光晦暗不明,其間言行舉止更是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而更令他心生警惕的,是魏嵩那些訓練有素的死士,每每至夜便悄然出動,如暗夜中的鬼魅般遊蕩於府邸周圍。
這些蛛絲馬跡讓蕭珩當機立斷,早早便安排了一隊精銳暗衛,如影隨形地守護在慕知柔身旁。
得知慕知柔今日會入宮謝恩,當即調遣了三倍精銳暗樁埋伏。
正午驕陽當空時,暗衛們眼見慕知柔被一夥蒙麵悍匪擄走,十餘道黑影驟然從琉璃瓦上暴起。
他們化作離弦之箭緊咬匪徒不放,更有輕功卓絕的夜梟暗衛飛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而去報信求援。
當蕭珩在大理寺接到密報時,案頭鎏金香爐的青煙還未散儘。他玄色大氅翻卷間已帶起滿庭落葉,整隊暗衛列陣如墨玉洪流,馬蹄聲碎中濺起道道煙塵。
一列隊伍循跡疾行,借追蹤慕知柔暗衛留下的暗標定位,頃刻抵至悟心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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