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般死寂的書房內,唯餘魏嵩那憤怒至極的質問聲冷幽幽的在空氣裡打著旋兒,撞得梁柱都似要顫上三分。
席蓉煙抿了抿唇,垂下眼:“義父息怒,女兒並非這個意思。隻是眼下形勢對我們不利,若是強行動手,隻會打草驚蛇。不如先放蕭府眾人出來,再從長計議,總能找到對付他的法子。”
“從長計議?”魏嵩冷笑一聲,猛地拍了下扶手,燭火被震得又是一跳,“等你們從長計議出來,蕭珩早就借著嫡皇子的身份,爬到我們頭上來了!”
他站起身,踱到兩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眼底的憤怒與不甘幾乎要將人吞噬:“王煥宥,你是刑部侍郎,牢裡的規矩你比誰都清楚,就沒有一點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
話未說完,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連行禮都忘了,急聲道:“相爺,不好了!宮裡又來人了,說是蕭珩,啊不,珩皇子,派人來刑部大牢要接蕭大人和蕭府眾人轉去大理寺獄!”
魏嵩猛地頓住腳步,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憤怒瞬間被震驚取代。
王煥宥和席蓉煙也同時抬起頭,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現在?這蕭珩的膽子,也太大了!
書房裡再次陷入死寂,隻有燭火劈啪作響,映著三人各異的神色,空氣中的緊張感幾乎要凝固。
刑部大牢的鐵門剛發出“吱呀”一聲沉重響動,王煥宥就邁著小碎步匆匆趕來,緋色官袍下擺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裡麵漿洗得發白的襯褲。
他老遠看見立在牢前的誠虎,臉上瞬間堆起諂媚的笑,雙手攏在袖中,腰彎得幾乎要貼到地麵,連聲音都透著刻意的溫和:“誠虎兄弟,辛苦辛苦,這大熱天的還勞煩你跑一趟。”
誠虎一身勁裝,雙手抱胸,冷眼看著他:“王大人不必多禮,珩皇子有令,即刻將蕭氏一門轉押大理寺獄,還請大人配合。”
王煥宥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如常,搓著手歎道:
“兄弟啊,不是王某不配合,實在是這不合規矩。你也知道,犯人轉押需得有刑部批文、大理寺回執,還要錄檔備案,缺一不可。這倉促之間,手續不全,若是傳出去,恐會落人口實,說我們刑部辦事不嚴謹啊。”
他一邊說,一邊偷瞄誠虎的神色,見對方臉色不渝,又忙補充道:
“不過兄弟放心,珩皇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這就讓人連夜準備文書,明日一早,定將所有流程走完,親自把人送到大理寺獄,絕不讓珩皇子多等片刻!”
誠虎皺著眉,心知王煥宥是故意拖延,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冷聲道:“王大人最好說話算話,若是明日出了差錯,我家主子絕不會善罷甘休。”
說罷,轉身便走,留下王煥宥在原地,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回到十王宮時,夜已深了。
這座宮殿華麗得不像話,鎏金的宮燈掛滿廊簷,地上鋪著厚厚的雲錦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蕭珩坐在窗邊,身上還穿著常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滿腦子都是蕭氏夫妻的安危。
幾個宮女端著安神湯進來,輕聲勸道:“殿下,夜深了,喝碗湯歇息吧。”
蕭珩擺了擺手,聲音帶著難掩的疲憊:“都下去吧,這裡有誠虎就夠了。”
宮女們麵麵相覷,最終還是躬身退下。
殿內隻剩下他和誠虎兩人,蕭珩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心中才稍稍安定:“誠虎,如今這般,隻有你在,我才覺得踏實些。”
誠虎單膝跪地:“屬下誓死追隨殿下,定護殿下和蕭氏一門周全。”
一夜無眠。
天剛蒙蒙亮,殿外就傳來腳步聲,皇後身著明黃色宮裝禮服,頭戴鳳冠,身後跟著幾個捧著衣物的宮女。
她走到蕭珩麵前,眼中滿是慈愛:“珩兒,今日你要隨我一同上朝,這是為你準備的皇子禮服,快換上吧。”
蕭珩看著那套金黃色的禮服,上麵繡著四爪龍紋,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他心中一震,皇後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今日,就是要讓他以嫡皇子的身份,正式出現在眾人麵前。
早朝之上,太和殿內鴉雀無聲。
皇帝裴衍端坐在龍椅上,目光掃過群臣,沉聲道:
“今日有一事宣告,朕失散多年的嫡皇子裴珩,已然尋回,特賜封號‘承熙’,即日起歸入皇家玉牒。”
話音落下,朝堂上下一片嘩然,大臣們神色各異。
有震驚,有疑惑,也有討好。
魏嵩站在百官之首,一身紫色官袍,麵色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而一身紫色皇子服的裴昱,則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著蕭珩,眼神中帶著審視與比較。
他看著蕭珩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麵容,心中暗自琢磨:
慕知柔那般心高氣傲,究竟是會喜歡我,還是會更喜歡這個剛回來的嫡皇子?不行,得找個機會出宮見見她,探探她的口風。
下了朝,蕭珩匆匆趕回十王宮,迫不及待地想要換掉身上的宮裝,親自去刑部大牢督促轉押事宜。
可一踏進宮門,就看見誠虎臉色鐵青,像丟了魂一樣站在殿中,見他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
“殿下,不好了!蕭氏滿門……滿門都中毒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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