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龍涎香從鎏金香爐中嫋嫋升起,煙氣繞著纏上掛在牆麵上的《江山萬裡圖》,案頭硯台盛著新研的墨,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在攤開的古籍上投下細碎光斑,連空氣裡都浸著墨香與雅致。
瞥見書架旁的瓷桶時,蕭珩眼底瞬間亮了幾分。
他自幼便愛舞文弄墨,尤愛收集名家字畫,曾在蕭家時,書房便擺滿了自己臨摹的作品,此刻見禦書房的瓷桶透著貴氣,料想藏著傳世佳作,心頭瞬間湧起歡喜,快步上前便取出幾卷。
凝息展開的第一幅,竟是王蒙的《太白山圖》,繁複皴法織就江南秋意,太白山麓林木疊翠,天童寺簷角隱在煙嵐間,竟似能嗅到山間清潤氣息。
接著打開的《廬山圖》更讓他心驚,顧愷之的細膩筆觸勾出廬山雄姿,奇峰映碧水,是開山水先河的傳世之作。
然後又看到了謝赫《安期先生圖》裡,仙人衣袂流轉,眉眼胡須纖毫畢現,似下一秒便要踏雲而去。
蕭珩撫著畫軸暗歎,這般名家真跡,果然名不虛傳。
然而當他展開下一副畫卷,目光觸及畫中人時,瞳孔驟然收縮——慕承瑾!
畫中男子身著月白錦袍,立於桃花樹下,墨發用玉簪束起,麵容俊美得近乎絕世,尤其是那雙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含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
身姿挺拔,衣袂在風中微動,周身透著一股謫仙般的清冷氣質,連花瓣落在肩頭都似成了點綴。
蕭珩的手指輕輕拂過畫紙,心中滿是震驚:皇帝為何要珍藏一副慕承瑾的畫像?
心神微顫一瞬,慣常的冷靜與曾任大理寺卿的職業習慣,就又讓他立刻定下神來,愈加仔細地再度斟酌麵前畫卷。
迅速發現了端倪——
畫中男子,左眼瞼下並無那顆慕承瑾標誌性的朱砂淚痣,眉眼間的英氣也比慕承瑾更甚,身量看起來也更為頎長。
顯然,這不是慕承瑾。
隨著他的目光下移,畫卷右下角的落款上,“天佑十六年”幾個字映入眼簾,蕭珩的呼吸猛地一滯。
那是二十一年前!
他記得當初慕承瑾跟他說過生辰是天佑十七年。
也就是說,畫中之人,是慕承瑾和慕知柔尚未出世之時的英姿。
他是誰?為何竟與慕承瑾相似得如同一人?
蕭珩攥著卷軸的手微微收緊,心中的疑惑愈發濃烈。
又想起昨夜“慕承瑾”雪白鎖骨處露出的襦裙……
如果“慕承瑾”是慕知柔假扮的,那真正的慕承瑾又去了哪裡?是出了意外,還是另有隱情?
“誰讓你動朕的東西!”
一聲怒喝突然響起,蕭珩猛地回頭,隻見裴衍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臉色鐵青,目光死死盯著他手中的畫卷。
不等蕭珩反應,裴衍便上前一把將卷軸搶過,動作急切得近乎失態,手指攥著畫紙,指節泛白,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珩……”蕭珩剛想解釋,卻被裴衍厲聲打斷:“朕禦書房的東西不許亂動!”
見龍顏盛怒,李德全趕緊躬身近前解圍:
“陛下息怒!承熙皇子剛回宮不久,不熟宮中規矩,實在是無心之過呀!”
李德全的話,讓裴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又聯想到蕭珩在宮外長大,二十多年沒享受過真正的嫡皇子禮遇,不禁心下一痛,麵色也溫和了幾分。
而他方才帶著怒意的聲音和舉動,卻被蕭珩敏銳地察覺到了——裴衍眼底深處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像是被揭開了不願觸碰的傷疤。
蕭珩垂眸,躬身行禮:“珩失儀,請陛下責罰。”
裴衍深吸一口氣,將畫卷胡亂卷起,塞進瓷桶,聲音沉得像壓了巨石:
“罷了,你先退下。朕今日乏了,改日再與你談。”
他的目光刻意避開蕭珩,不敢與他對視,顯然是不想再提及此事。
蕭珩心中疑竇叢生,卻也知曉此刻不宜多問,隻能再次躬身,轉身退出禦書房。走出殿門時,他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腦海中反複回放著裴衍痛苦的神情、畫中人的容貌,還有慕氏兄妹那雙與畫中人如出一轍的桃花眼。
回到十王宮,蕭珩徑直走向內室,對著候在一旁的誠虎沉聲道:
“立刻備安車,去慕茗茶肆。”
誠虎愣了一下,連忙躬身應道:“是,殿下。”
他看著蕭珩凝重的臉色,知道此事定不簡單,不敢多問,轉身快步去準備。
蕭珩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天色,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他必須找到慕知柔,當麵問清楚這一切!
畫中人的身份、慕承瑾的下落,還有她女扮男裝的真正原因。
這背後藏著的秘密,或許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甚至可能牽扯出什麼驚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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