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風攜著院角梔子花的香氣,從書房半開的窗欞溜進來,燭火跳動,映著青蟬細長的眼睛,眸光閃閃,她聲音壓得更低向前一半步靠近慕知柔:
“暗樁數著,壽宴全程,那皇帝老兒至少看向您十次,而且每次目光都在您臉上停留片刻,既不是帝王看朝臣的審視,也不是對茶博侯的欣賞,反倒帶著幾分……說不清的複雜。
像是在確認什麼,又像是在擔憂什麼,還像是在回憶什麼……”
這話讓慕知柔指尖微顫,清冽的桃花眼垂眸思索。
青蟬接著道:“奴婢鬥膽猜測,蓉妃對您和茶博侯的態度,恐怕不隻是反對商戶女嫁入皇室那麼簡單!
她那警惕的模樣,倒更像是怕身為茶博侯的您和陛下扯上關係;而陛下看茶博侯的眼神,也絕非君臣之道,這裡麵一定藏著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慕知柔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一事,抬頭看向青蟬:“之前讓你查的,二十年前來大亓朝貢的南疆貴族王子,有結果了嗎?”
“查到了。”青蟬立刻回道,
“暗樁從舊卷宗裡翻到,當年帶隊來朝貢的,是南疆慕容氏的王爺,名叫慕容瑛。據說這位王爺當年才華橫溢,英俊非凡。與不少京中官員都有往來,朝貢結束後也沒有返回南疆,而是在康興坊附近購了個宅子一住就是兩年。
但突然有一天,這人憑空消失一般,據說是有急事連夜回了南疆,此後再無消息,連卷宗裡關於他的記載都寥寥無幾。”
“慕容瑛……!”慕知柔喃喃念出這個名字,瀲灩的桃花眼瞬間睜大,瞳仁微顫。
她腦海中突然閃過前次禦前奉茶時,皇帝曾突兀的問過她慕家是否與南疆慕容氏有交。
當時她隻當是帝王隨口一問,還如實回答“不曾”。
可如今結合蓉妃的警惕與皇帝的異常,一股寒意瞬間竄上脊背,“不是巧合……當年陛下那問句,絕不是巧合!”
她攥緊茶杯,指腹泛白:“蓉妃防備我與陛下接觸,陛下反複打量我,再加上這南疆慕容瑛……這裡麵一定藏著與慕家相關的秘密,甚至可能就是當年茶肆縱火案、爹爹被害的真正原因!”
她猛地轉身抓住青蟬的手臂,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卻字字清晰:
“青蟬!你說,當年慕家茶肆的那場邪火,會不會就是因為爹爹和這個慕容瑛有牽扯,才被人滅口的?蓉妃那麼防備我們兄妹接近陛下,是不是怕我查出當年的真相!”
青蟬被她突如其來的激動驚到,連忙扶住她:“主子您冷靜些!茶水燙!”
慕知柔這才察覺指尖的灼痛感,卻隻是胡亂抹了把手上的茶水,目光灼灼地盯著青蟬,眼底滿是急切:
“還有!你記不記得,之前查蓉妃時,說她曾被陛下罰去城郊靜思苑住了兩年?從信安城去靜思苑,唯一的近路就是出康興坊後那條荒僻小路。而這個慕容瑛,偏偏就是在康興坊購了宅子。”
這話讓青蟬臉色驟變:“您的意思是……蓉妃當年被罰出宮,或許和慕家的事有關?她住靜思苑的那兩年,難道跟康興坊那位,有什麼來往?”
“一定有關聯!但究竟是什麼……那麼魏嵩……他在這裡麵又起到什麼作用呢?”慕知柔攥緊拳頭,燭火映在她眼底,跳動著複仇的火焰,
“青蟬,去查康興坊,還有那個慕容瑛的下落!要快!今夜宴會上,恐怕魏嵩也察覺到了我茶博侯的身份有異,說不定,他已經要再對我下手了。所以一定要快!我們要趕在他前麵,查出所有當年的真相!”
燭火猛地竄起半寸,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明明滅滅間,像是預示著這場牽扯甚廣的迷局,終於要撕開一道關鍵的裂口。
翌日早朝的鐘聲剛過,蕭珩便接到內侍傳召,皇帝裴衍要在禦書房見他。
蕭珩因昨晚宴會上“慕承瑾”的失態,幾乎一夜沒睡,原想著今日下了早朝就去找慕知柔。
此時得召,雖不情願,也隻能前往。
一身玄色親王袍踏著晨光走向禦書房,靴底踩過漢白玉台階,每一步都沉穩有力,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放著昨夜壽宴上的畫麵:
“慕承瑾”露在外麵的水粉色襦裙、那雙慌亂卻清澈的桃花眼,還有自己下意識護住他的動作。
“承熙皇子,陛下臨時去了太後宮中,吩咐您在書房稍候。”
內侍躬身引他入內,禦書房內熏著淡淡的龍涎香,書架上擺滿了線裝古籍,案上攤著未批閱完的奏折,硯台裡的墨汁還泛著光澤。
蕭珩頷首,待內侍退下後,目光便被書架旁的一排瓷桶吸引。
那是用來裝卷軸字畫的,桶身雕刻著精致的雲紋,一看便知裡麵存放的是珍品。
他素來喜愛名家字畫,忍不住走上前,指尖輕輕拂過瓷桶表麵,最後停在一個朱紅漆桶上,輕輕將桶蓋掀開。
卷軸的絹布泛著陳舊的光澤,蕭珩小心地將其展開,呼吸驟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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