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芝雅閣內,零陵香從鎏金小爐裡嫋嫋升起,纏上博古架上的陶製茶罐,混著陳年茶香漫在空氣裡。
窗外蟬鳴一陣接一陣,襯得這雅室愈發清幽,本該是舒心愜意的光景,蕭珩卻坐得渾身不自在。
他指尖反複摩挲著腰間玉佩,目光時不時瞟向門口,心頭滿是對慕知柔的急切期盼。
而身旁的孫鶯鶯卻像生了根似的,坐在角落矮凳,手裡的花瓣團扇搖個不停,圓杏眼直勾勾盯著他,那熱辣辣的目光,讓他連端坐的姿勢都顯得僵硬。
立在蕭珩身後的誠虎更是麵色沉鬱,玄色勁裝黑口黑麵,手按在腰間佩劍上,眼底儘是不滿。
心想自家殿下急著見人,這孫姑娘不僅賴著不走,還總用那奇怪的眼神打量殿下。
他忍不住朝孫鶯鶯遞去一個冷冽的眼神,想讓她知趣離開。
沒成想孫鶯鶯不僅不惱,反而眼睛一亮,團扇指著他笑道:
“哎喲!這位護衛小郎君生得可真英武!瞧這身段,這氣勢,一看就是練家子,不愧是承熙皇子身邊的親衛,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嘖嘖!”
說這竟起身湊了過來。
誠虎被她這番直白的誇讚說得一愣,耳尖竟悄悄泛紅,手從劍柄上移開,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想避開孫鶯鶯。
蕭珩聽得額頭直冒冷汗,輕咳一聲試圖打破尷尬:“孫姑娘,不知慕……慕茶博士何時能到?”
孫鶯鶯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依舊盯著誠虎笑:
“小哥貴姓啊?往後要是有空,不如來茶肆喝杯茶?我讓後廚給你做最拿手的桂花糕!”
說著,不僅衝誠虎眨了眨眼,圓臉上的梨渦漾得更深,小胖手也冷不丁上來拍了拍誠虎結實的胸膛。
誠虎愈發手足無措,隻能求助似的看向蕭珩。
蕭珩揉了揉眉心,隻覺得這等待的時光比朝堂議事還要難熬。
窗外蟬鳴依舊,爐煙依舊,可他心裡的急切卻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隻盼著慕知柔能快點出現,結束這場令人哭笑不得的尷尬局麵。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門外傳來輕緩的腳步聲,蕭珩猛地抬頭,就見慕知柔身著水藍色襦裙,裙擺繡著細碎的銀線花紋,白紗遮麵,隻露出一雙清澈的桃花眼。
身後跟著同樣穿淺藍衣裙的青梅,兩人緩步走入雅閣。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身上,將水藍裙染得愈發柔和,甚覺比往日愈加清麗溫婉。
慕知柔走到桌前,優雅落座,青梅則站在她身後,目光警惕地看著蕭珩。
蕭珩不等她開口,便急切地問道:“慕姑娘,你為何要女扮男裝去參加太後壽宴?可是慕家出了什麼事?還是慕賢弟他……?”
話到嘴邊,他又有些遲疑,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嘉柔,拜見承熙皇子!”慕知柔深深地看著蕭珩。
一雙眼眶泛紅的桃花眼映入眼眸,深褐色的瞳孔登時微擴。
蕭珩沒再追問,隻感覺胸悶得厲害,心口隱隱發酸。
慕知柔仿佛微不可聞的輕歎了一聲,垂下眼簾,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柳眉微蹙。
雪白柔嫩的指尖取過茶罐,動作似比往日慢了半拍,白毫銀針落入蓋碗的聲響輕得幾乎聽不見,沸水注入時騰起的白霧,模糊了她白紗下的神情。
蕭珩看著她沉默泡茶的模樣,心頭的急切如潮水般翻湧,想問的話堵在喉嚨口,卻又怕打斷她的思緒,隻能攥緊袖口,隱忍地坐在原地,目光緊緊鎖著她的身影。
室內靜得能聽見茶水在蓋碗裡流轉的輕響,唯有窗外陣陣蟬鳴透過窗欞鑽進來,襯得這雅閣愈發安靜。
坐在一旁的孫鶯鶯也不覺得屏住了呼吸,警惕得觀察慕蕭二人,小胖手捏緊團扇,不敢再搖。
慕知柔執起茶夾,將泡好的茶湯分入青瓷杯,動作優雅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遞到蕭珩麵前時,指尖微微一顫。
直到這時,她才緩緩抬眼,桃花眼底盛著複雜的情緒,一聲嬌歎,終於打破了沉默:
“承熙皇子,您想問的,我都會告訴您。隻是這往事……說來話長。”慕知柔分彆遞了眼神給一旁的孫鶯鶯和身後的青梅。
青梅立即垂首移步,但孫鶯鶯卻登時起身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慕知柔的眼神製止了。
雖心不甘,嘴上卻不便再說了,隻得搖著團扇,複又笑嘻嘻的對著誠虎扇了扇。
蕭珩順勢也給了誠虎一個退下的眼神。
於是三人皆靜退出了雅閣。
茗芝雅閣內隻剩下蕭珩和慕知柔二人對坐無言。
蕭珩接過茶杯,指尖觸到杯壁的暖意,心中的焦躁稍稍平複。
他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輕聲道:“我等你說,不急。”
慕知柔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指尖泛白,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您既已察覺,我也便不再隱瞞了吧……八年前,慕家茶肆那場邪火,您該有印象吧?”
蕭珩點頭,當年那場大火幾乎可以說是震驚了全信安城,可謂人儘皆知
“那場火後,世人見到的慕承瑾,其實,都是我扮的。”慕知柔的聲音很輕,卻像驚雷般炸在蕭珩耳邊。
“兄長在那場火裡傷得極重,至今昏迷不醒。母親帶著他四處尋醫,八年了,他還是沒能醒過來。”
她抬眼看向蕭珩,眼底滿是疲憊,卻又透著幾分堅韌:
“慕茗茶肆是我慕家祖上五代留下的基業,全肆上下加上幕府的百餘口人都要靠它活。慕家不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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