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派的朱漆描金門樓在仲夏午後灼目的日光下熠熠生輝,簷下懸著的鎏金匾額似是流淌著熔化的黃金。
門前大街車馬如龍,人流如織,販夫走卒的吆喝聲、香車寶馬的鑾鈴聲與禦軒茶坊裡飄出的絲竹清音和馥茗馨香交織在一起,蒸騰起一片盛世繁華的燥熱喧囂。
門口立著一雙佳人,一個紅豔動人,一個黛藍風流,卻是格格不入的氣勢。
席蓉煙忍著怒氣,表麵客氣地將裴昱禮送到了禦軒茶坊大門口。
而高挑豐偉的墨藍錦袍上,頂著的卻是主人那雙憤恨的丹鳳眼,正瞪著空蕩蕩的街巷——
蕭珩的馬車早已絕塵而去。
裴昱低咒一句:“承熙這廝!搶表現也不是這麼搶的!”
他轉頭對鶴章沒好氣道:“還愣著乾嘛!快去驅車來,本王要去慕茗茶肆探病!”
席蓉煙聞言,忽而鳳眸轉動,適時上前,麵露憂色:“殿下,妾身也實在擔心慕郎……”
燕嬤嬤也已默不作聲地候在了席蓉煙身後半步的位置,低眉順眼。
裴昱正在表現欲爆棚的時候,大手一揮:“同去同去!本王的安車寬敞得很!”
於是,席蓉煙帶著燕嬤嬤,乘坐裴昱的豪華安車,一同前往慕茗茶肆。燕嬤嬤登車後,便安靜地跪坐在車廂角落的軟墊上,儘可能地降低存在感。
黃花梨包金鑲玉的安車緩緩停在慕茗茶肆門口,裴昱姿態俊逸的款步下車,徑直邁向茶肆。
身後的鶴章忽覺眼前一黑又一粉,那並不算陌生的甜膩鵝梨帳中香撲麵而來,繼而便是不出任何意外的“公子留步”四個大字出現在麵前。
鶴章不自覺周身一顫,頭皮發麻。
必然中的必然,下一秒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身粉嫩裙襖。
小胖手捏著團扇輕搖的孫鶯鶯其實早已在門口嚴陣以待了。
方才蕭珩護著妝花了的“慕承瑾”一陣風似的從茶肆側門衝進後院,甚至安車都沒有駛停過來,她就已知大事不妙。
果然,不多晌就看到了裴昱的馬車。
不等裴昱下車她便迎了上來,裝作沒看見隨後下車的席蓉煙那假惺惺的一臉憂色,還有那個陰魂不散的燕嬤嬤。
孫鶯鶯臉上立刻堆起她標誌性誇張的笑容,甜得能齁死人的那種,小胖手飛快搖著團扇:
“哎呦喂!今天是什麼好風,竟把雍王殿下和席東家您這兩位貴人一起吹來了?我們這小茶肆可真真是蓬蓽生輝,光彩照人呐!”
裴昱維持著風流儀態,語氣卻有點急:“鶯鶯娘子,茶博侯和承熙皇子現在何處?”
孫鶯鶯聞言,一雙圓杏眼大大瞪起,聲音拔高,滿是驚訝:“啊?我們東家?現在何處?……”
她似才看到席蓉煙般,歪著腦袋彎著圓杏眼盯著裴昱身後那抹豔紅:“我們東家,不是午後就去了席東家您那兒麼?說是……哎喲,聽什麼曲兒來著?”
她故意把“聽曲”二字說得又響又亮,帶著市井的粗直,果然見席蓉煙眼角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席蓉煙麵上慣是一副傲慢的溫和,一側嘴角揚起:“慕郎方才確實身體不適,承熙皇子送他離席了,竟未歸府?”
“天爺呀!”孫鶯鶯拍著胸口,做驚嚇狀,繡著“公子留步”四個大字的團扇半掩住嘴,“好端端的去貴坊聽個曲兒,怎麼還把身子給聽壞了?這可真是……”
她嘖嘖兩聲,眼神一轉,又笑吟吟地看向裴昱和其身後精壯的鶴章:
“唉,不說這個了。雍王殿下和您這位侍衛小郎君可真真是龍章鳳姿,世間難尋的好兒郎!既然來了,快請進來喝杯茶吧?”
席蓉煙見孫鶯鶯這般作態,心知今日是絕見不到慕承瑾了,她本也不想與裴昱多待,便柔聲道:“既然慕郎不在此,妾身便不叨擾了,坊中還有事務。”
裴昱則是滿心疑惑,蕭珩能把人帶哪兒去?
他皺了皺眉:“罷了,既然慕兄不在,本王也……”
孫鶯鶯心底剛鬆半口氣,正欲送客,卻見裴昱忽然轉身,風流的丹鳳眼熒熒一亮,仿笑問道:“慕茶博士可在肆中?我既來了,正好見見她,順便等等慕兄回來。”
聞言,已然轉身的席蓉煙也回過了頭來,定定看著孫鶯鶯。
孫鶯鶯心中警鈴瞬間狂響,幾乎是要破膛而出。
但她嬰兒肥的圓臉上,笑容隻是極其細微地僵滯了一瞬,快得幾乎無人察覺,隨即便笑得更甜也更無奈,攤手道:
“哎喲,殿下您今日來得可真是不巧!我們茶博士方才剛出門去城西瓷坊挑選新茶具了,怕是得天黑都回不來呢!”
裴昱那雙風流含情的丹鳳眼瞬地微微眯起,扇骨在掌心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這倒真是稀奇了!你們慕茗茶肆如今這般大的排場,東家與總主事竟能同時不在肆中?方才在席東家那兒與茶博侯一同品茗時,他分明還提及嘉柔今日在肆中潛心研讀茶經,怎麼本王前腳剛到,她後腳就去了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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