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蓉妃這幾乎是無縫銜接的“特請”，慕知柔眸光一閃，便不動聲色地頷首應下：“有勞引路。”
翊坤宮內，依舊彌漫著那甜暖得有些膩人的百合香。
蓉妃席蓉煙今日穿著一身較為素雅的藕荷色宮裝，未戴過多首飾，正坐在窗邊擺弄著一瓶新插的桂花，見她進來，臉上立刻堆起了恰到好處的、混合著關切與憂心的笑容。
“柔兒來了，快坐。”她親切地招手，示意慕知柔坐在自己身旁的繡墩上，“聽說你方才去求見承熙皇子了？”
消息果然靈通。
慕知柔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片平靜的憂色：“是。聽聞殿下回宮，又……又即將大婚，嘉柔心中掛念，特來問安。隻是未能得見。”
蓉妃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金剪，拉過慕知柔的手，輕輕拍著，語氣充滿了惋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挑撥：
“唉，好孩子，你有心了。隻是如今……怕是見不著了。你可聽說了？他要娶的，是那席蓉煙！”
她刻意加重了“席蓉煙”三個字，觀察著慕知柔的反應，見她雖麵色平靜，但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波瀾未能逃過她的眼睛，心中滿意，繼續道：
“要母妃說，這承熙皇子啊，往日裡看著倒是個有主見的，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皇後一黨勢大，他便乖乖聽話，娶了那席家的女兒，分明就是唯利是圖，甘願做皇後爭儲的一枚棋子！他何曾考慮過你的感受？又何曾將我們……放在眼裡？”
她話語中的“我們”，刻意將慕知柔拉到了自己的陣營。
“要母妃看啊，這樣的人，留在世上，終究是個禍害。”蓉妃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冰冷的殺意，湊近慕知柔，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柔兒，不如……你我聯手，趁他如今剛回宮，根基未穩，找個機會……讓他徹底消失！如此一來，不僅替你出了這口惡氣，也能絕了皇後最大的指望！昱兒那邊，也就再無阻礙了！”
慕知柔心中巨震！蓉妃竟然如此直白地慫恿她除掉蕭珩！？
她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垂眸看著自己被蓉妃握住的手，輕聲道：“娘娘言重了。殿下婚事，乃陛下欽定，自有道理。嘉柔……不敢妄議。”
她巧妙地避開了蓉妃那充滿殺意的提議，既未答應，也未明確拒絕。
蓉妃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正欲再說什麼，殿外卻傳來通傳聲——“雍王殿下到！”
裴昱一身親王常服，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與一絲誌在必得。
他先是向蓉妃行了禮，目光便立刻黏在了一旁的慕知柔身上，尤其是在看到她未戴麵紗的清麗容顏時，眼中更是爆發出驚豔與癡迷的光芒。
“兒臣參見母妃！”他聲音洪亮，隨即又轉向慕知柔，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殷勤，“知柔也在。”
蓉妃皺了皺眉，對自己兒子這沉不住氣的樣子有些不滿：“昱兒，何事如此匆忙？”
裴昱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撩起衣袍，竟直接跪在了蓉妃麵前，朗聲道：“母妃！兒臣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求母妃成全！”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慕知柔，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兒臣心儀知柔已久，懇請母妃允準，並向父皇請旨，為兒臣與嘉柔縣主賜婚！”
此言一出，翊坤宮內的氣氛瞬間冷凝，整個殿內都靜悄悄的，好似沒有半分人氣。慕知柔猛地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裴昱，桃花眼中滿是錯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她意味深長的看著蓉妃，想看看一手造成兒子愛而不得痛苦的這位好母親會如何應對。
蓉妃的臉色更是瞬間沉了下來，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胡鬨！昱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婚姻大事，豈是兒戲！更何況……”
她看了一眼慕知柔，語氣微妙，“嘉柔出身慕氏，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母妃！”裴昱急切地抬頭，“慕氏又怎樣！兒臣是認真的！兒臣對知柔之心，天地可鑒！隻要母妃答應，父皇那裡，兒臣自有辦法！”
裴昱這番話已然說得露骨，幾乎要將那層禁忌的窗戶紙捅破。
他緊盯著蓉妃，目光灼灼，試圖從她眼中找到一絲鬆動或暗示。
他心知肚明，此刻翊坤宮內侍立的宮人眾多，母妃絕無可能當眾挑明他們與南疆慕氏之間那千絲萬縷、不容於世的關聯。
他自認已將意圖表達到了極致——他非慕知柔不娶，這既是他的執念，也關乎他們南疆一脈未來的棋局。
他期待著自己的母妃能領會這層深意，哪怕隻是一個眼神的肯定。
“你……”蓉妃氣結，正要嗬斥，殿外再次傳來通傳聲——
“茶博侯慕承瑾，求見貴妃娘娘。”
慕知柔心中一動，哥哥來了！
蓉妃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沉聲道：“宣！”
慕承瑾緩步而入。
他今日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官袍，襯得膚色愈發白皙清透，墨發用玉冠整齊束起，身姿秀挺如竹，雖眉宇間仍帶著幾分病弱的精致，但行動間已恢複了男子的沉穩風姿。
這是他醒來後，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以真實身份麵對裴昱。
慕承瑾先向蓉妃行了禮，又對慕知柔微微頷首，最後目光才落到跪在地上的裴昱身上，神色平靜，拱手道：“雍王殿下。”
裴昱此刻心緒紛亂，見到慕承瑾，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之前與他接觸的種種情形，但眼前這位慕承瑾與記憶中那個“他”在氣質上的微妙差異，讓他心中的疑竇莫名複燃。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目光帶著探究，落在慕承瑾身上，忽然開口，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慕侯爺來得正好。本王正有一事不解，想要請教。”
慕承瑾抬眼，眸光清正：“殿下請講。”
“本王記得，之前那席蓉煙，似乎對侯爺你……頗有幾分青睞？”裴昱慢條斯理地說道，目光緊緊盯著慕承瑾的表情：
“怎麼如今，她搖身一變，竟成了本皇兄的未婚妻？這其中的轉變，未免太快了些，侯爺可知其中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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