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柔猛地抬起頭,看向跪在地上哭泣的青梅,又看向一旁嚇得不知所措的孫鶯鶯,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破碎和瘋狂,她幾乎是嘶吼著質問,又像是在問那已經遠去的兄長:
“他憑什麼?!他憑什麼用蕭珩的命去換他的前程?!他憑什麼決定我該走哪條路?!那是我的希望!是我的命啊!”
她身體順著竹牆滑落,最終無力地跌坐在地上,蜷縮起來,將臉深深埋入膝蓋,壓抑不住的、絕望的痛哭聲,終於衝破了所有的枷鎖,在空曠的山穀竹樓間,淒厲地回蕩。
“他背叛了我……哥……他背叛了我……”
最後這句話,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心死如灰的冰冷,為這場清晨的驚變,畫上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句點。
希望燃起僅僅一夜,便在黎明前,被最信任的人,親手掐滅。
希望徹底熄滅,信任徹底崩塌。前路,仿佛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寒冷。
南疆王都。
與中原皇城的莊重典雅截然不同,充滿了異域的風情與神秘。宮殿多以巨大的白色石材和深色名貴木材構建,雕刻著繁複的蛇蟲圖騰與奇花異草,簷角懸掛的銅鈴在風中發出空靈悠遠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慕承瑾,或者說,此刻更應稱呼他為慕容承瑾,風塵仆仆地站在了南疆王宮的主殿之外。
他依舊穿著離開迷霧山穀時那身粗布衣衫,連日奔波讓他顯得略有憔悴,但脊背挺得筆直,那張與慕容瑛極為相似的俊美麵容,在此刻南疆的日光下,愈發清晰。
他手中緊緊握著那個小小的玉瓶,裡麵是妹妹慕知柔耗儘心血才煉製出的、能救蕭珩性命的解藥。
這瓶藥,此刻在他手中,卻沉重得如同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他用它,作為投向生父的“投名狀”,也用它,斬斷了與妹妹之間最深的信任。
內侍通傳後,他深吸一口氣,步入了那座象征著南疆最高權力的大殿。
殿內光線略暗,巨大的獸首香爐吐出縷縷清冽的檀香,混合著一種南疆特有的草木氣息。
南疆王慕容瑛,並未身著正式的王袍,僅是一襲墨色繡金邊的常服,閒適地坐於王座之上。他麵容俊朗,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威嚴的痕跡,卻並未損其風采,那雙深邃的桃花眼眸,此刻正平靜地注視著走進來的兒子。
沒有預想中的雷霆震怒,也沒有父子相認的激動感懷。
慕容瑛的目光如同深潭,不起波瀾,隻是在慕承瑾臉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確認那份血脈相連的證據。
“父王。”慕承瑾撩袍,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南疆王室覲見禮。他將手中的玉瓶雙手奉上:
“此乃……妹妹研製的解藥,可解‘朱顏歿’之毒。兒臣……特來進獻。”
他沒有解釋為何擅自去了迷霧山穀,也沒有訴說一路艱辛,隻是陳述了結果。
慕容瑛的目光掠過那玉瓶,並未伸手去接,甚至沒有多看一眼,仿佛那能引起大亓朝堂震蕩的寶物,於他而言不過尋常物件。
“起來吧。”
慕容瑛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一路辛苦。既然回來了,便好生歇著。”
既沒有追究他們違背命令去了迷霧山穀,也沒有對這份投誠的禮物表示出絲毫的欣喜或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