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後心的焦洞還在冒煙,蘇晚棠捏著它的手指微微發顫。
周嬤嬤舉著油燈湊近,燈芯劈啪炸響,照得紙人臉上的朱砂紅點像滴凝固的血。
"三小姐......"周嬤嬤的聲音帶著顫音,"要不咱歇了吧?這東西邪性得很。"
蘇晚棠沒應。
她盯著紙人後心那個圓洞——洞緣焦黑,分明是被某種極陰又極烈的氣勁灼穿的。
昨夜銅鏡裡的霧氣翻湧時,她分明觸到了拽腳踝的力道,像無數隻濕冷的手,可這紙人上的傷......更像有人在暗中截斷了它的話。
她深吸口氣,從袖中摸出半塊碎玉。
這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說是能鎮陰邪。
指尖抵著玉麵在紙人周身畫了道半圓,碎玉突然泛起幽藍的光。
紙人"哢"地動了。
"我叫陳月,二十年前在侯府當差。"這次的聲音不再沙啞,倒像有人隔著層薄紗說話,"那年二姨娘剛進府三個月,我端藥路過西次間,看見她......"紙人的頭突然轉向窗欞,"她手裡攥著個黑布包,裡麵全是指甲蓋大小的木偶,每個木偶後頸都寫著生辰八字。"
蘇晚棠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昨日在鏡中看見的小翠——那是趙如意院裡的二等丫鬟,上個月才投井死的。
趙如意對外說是小翠私會外男被撞破,可蘇晚棠給小翠算過命,那姑娘八字裡帶"天醫",最是惜命的。
"後來呢?"她輕聲問,碎玉在掌心沁出冷汗。
"後來她發現了我。"紙人的胳膊慢慢垂下來,"她身邊那個穿青布衫的男人,用香灰抹了我的眼,用琴弦勒我的脖子......他們說,要把我的魂封在銅鏡裡,替他們......"
"替他們什麼?"蘇晚棠往前湊了半步。
紙人突然劇烈顫抖,後心的焦洞"滋"地竄起一縷黑煙。
周嬤嬤手裡的油燈"啪"地掉在地上,燈油濺在青磚上,火苗瞬間舔上了桌角的引魂香。
"小心!"蘇晚棠撲過去拍滅火苗,再回頭時,紙人已燒成了一團黑灰。
她蹲在地上,看著灰燼裡半枚沒燒儘的指甲——染著丹蔻,和昨日鏡中小翠的指甲顏色一模一樣。
窗外傳來竹枝掃過瓦簷的聲響。
蘇晚棠猛地抬頭,正看見道黑影掠過院牆上的爬藤。
月光漏下來,照見那人身側玉佩的玄鳥雕紋——和昨夜瞥見的分毫不差。
"嬤嬤,去把院門鎖上。"她扯過帕子擦手,聲音裡裹著冰碴子,"另外......"她盯著那半枚染丹蔻的指甲,"明兒個你去前院找張媽,就說我想討她那罐陳年梅乾。"周嬤嬤愣了愣,隨即點頭:"老奴明白。"
西跨院的角門剛閂上,東院的暖閣裡就響起茶盞碎裂的聲響。
趙如意捏著茶托的手青筋凸起,茶盞碎片紮進掌心也不覺得疼:"你是說,三丫頭大半夜在西跨院弄紙人?"
跪在地上的小桃縮了縮脖子:"回姨娘的話,周嬤嬤支開了守夜的春杏,奴婢親眼看見三小姐點了引魂香,那紙人......"她打了個寒顫,"那紙人會動,還會說話。"
趙如意突然笑了,指尖沾著血在妝奩上抹出道紅痕:"張彪呢?"
"奴才在。"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掀簾進來,腰間彆著把帶鞘的短刀。
"去西跨院。"趙如意的指甲劃過他的刀鞘,"三丫頭要是再敢查東查西......"她的尾音突然軟下來,"就說她夜裡著了涼,讓周嬤嬤好好伺候著。"
張彪躬身應了,轉身時刀鞘磕在門框上,發出沉悶的響。
小桃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打了個激靈——那刀鞘上的銅釘,和二十年前陳月屍體上的勒痕,形狀分毫不差。
第二日卯時三刻,侯府的角門被拍得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