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棠捏著那截青布纖維的手微微發緊,袖中密信的邊角蹭得掌心生疼。
她望著顧昭珩手中的布料,突然想起昨夜小翠縮在她房裡抽噎的模樣——那小丫鬟端著參湯經過鏡房時,分明瞧見道青影閃過,可第二日楚三娘的牌位還好好供在祠堂裡。
"王爺,"她抬眼時眼底淬了把火,"城西那處被封的舊宅,該去查查了。"
顧昭珩垂眸將纖維收進袖中,玄色大氅在夜風裡翻卷如鴉羽:"你昨夜讓小翠翻的舊賬,查到了?"
"楚三娘十年前在城西置過房產,"蘇晚棠摸出塊半舊的木牌,是方才在鏡房梁上摸到的,刻著"西三"二字,"侯府賬房記著她每月送兩壇桂花釀過去,說是給......"她頓了頓,喉間泛起苦意,"給早夭的小兒子上供。"
顧昭珩的指尖在劍柄上輕叩兩下,轉身對候在廊下的陳捕頭道:"帶二十個捕快,子時三刻前圍了城西西三巷。"他側頭看向蘇晚棠時,眉峰軟了些,"你若怕——"
"怕什麼?"蘇晚棠把銅錢串往腰間一甩,金器撞出脆響,"我倒是怕王爺的劍不夠快,砍不破那老虔婆的鬼陣。"
城西的夜比侯府冷得多。
蘇晚棠裹緊鬥篷跟著顧昭珩穿過青石板巷,腳邊的野狗被火把驚得竄進牆根。
陳捕頭舉著燈籠在前頭帶路,額角的汗卻比三伏天還多:"蘇姑娘,這宅子封了三年了......"他咽了口唾沫,"上個月有個要飯的往裡探頭,說是看見院裡站著個穿青衫的女人,梳著十年前的發髻......"
顧昭珩的劍尖輕輕挑起半腐的木門,"吱呀"聲驚得陳捕頭差點把燈籠砸了。
門內的霧氣像活物似的湧出來,裹著股陳腐的香灰味,蘇晚棠的銅錢串突然"叮"地蹦起來,三枚銅錢直往東南方飛。
"幻陣。"她攥住顧昭珩的袖口,"彆讓捕快們散了,跟著我走。"
話音未落,霧氣突然翻湧成牆。
蘇晚棠的後頸泛起涼意——方才還在身側的陳捕頭不見了,火把的光也滅了。
她下意識要摸銅錢,卻觸到顧昭珩覆上來的手,掌心帶著習武人的薄繭:"跟著我。"
再睜眼時,兩人站在侯府正廳。
紅燭高燒,滿室都是賀喜的賓客。
蘇晚棠的指甲掐進掌心——她記得這場景,三年前侯夫人過壽,她跪在廊下罰抄女戒,而正廳裡,侯夫人戴著她母親留下的翡翠頭麵,笑著給庶女蘇明珠簪花。
"晚棠。"
這聲呼喚像冰錐紮進耳膜。
蘇晚棠緩緩轉頭,侯夫人正站在她身後,珠釵上的珍珠泛著死人才有的青灰,"你怎麼穿得這樣素?今日是我生辰,該討個吉利。"她伸出手,指甲足有三寸長,泛著黑紫,"來,跟我去換身紅裙。"
顧昭珩的劍"嗡"地出鞘,火焰騰起的刹那照出滿廳賓客的臉——他們都沒有眼睛,眼窩裡爬滿白蛆。
蘇晚棠抓住他的手腕,銅錢串在掌心發燙:"彆傷他們,這是鏡影幻陣,困住的是活人的魂。"
"怎麼破?"顧昭珩的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鐵,劍刃卻往她身側又護了寸許。
蘇晚棠咬著唇咬破了皮,血腥味漫開時,她猛地把銅錢撒向空中。
十二枚銅錢在火光裡劃出金弧,"當啷"落定成"困"卦,最中間那枚卻立著打轉,映出楚三娘扭曲的臉。
"用陽氣引。"她扯開領口,露出頸間掛的八卦玉牌,是母親臨終塞給她的,"王爺,借我點熱乎氣。"
顧昭珩的耳尖瞬間紅透,卻還是伸手扣住她後頸,掌心的溫度順著皮膚往她血管裡鑽。
蘇晚棠閉著眼念咒,玉牌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肉,突然"哢"地一聲——正廳的紅燭同時熄滅,再睜眼時,他們站在雜草叢生的院子裡,陳捕頭帶著捕快們癱在牆根,個個臉色慘白如紙。
"柳七?"蘇晚棠突然瞥見廊下蜷著個人影,跑過去翻他的眼皮,"是楚三娘的徒弟!"
柳七醒過來時像被抽了筋骨,抱著蘇晚棠的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騙了你們......師父根本沒死,她三年前就......就用鬼胎續了命!"他顫抖著指向後堂,"她在練"百魂歸冥",要把活人魂封在鏡裡,等......等趙王登基那天......"
"夠了。"顧昭珩突然按住蘇晚棠的肩,目光如刀掃過後院——原本青灰的牆突然滲出血來,每塊磚縫裡都爬出蒼白的手,"她察覺我們了。"
蘇晚棠抬頭,隻見二樓窗戶口立著道青影,楚三娘的臉在血霧裡忽明忽暗,嘴角咧到耳根:"晚棠丫頭,你娘當年要是像你這麼能鬨,也不至於被我割了舌頭。"她舉起手中的銅鏡,"來啊,陪你娘做對鏡中鬼——"
"走!"顧昭珩拽著蘇晚棠往院外跑,血霧卻像活物似的纏上他們的腳踝。
蘇晚棠掙開他的手,從袖中抖出整串銅錢砸向楚三娘,金器相撞的脆響裡,她揚著下巴笑:"老虔婆,你忘了我娘教過我什麼?"她摸出火折子甩向身後的草垛,"卦門傳人,專拆你這種破陣!"
火勢騰起的刹那,楚三娘的尖叫刺穿夜空:"你們都得死——"
蘇晚棠被顧昭珩護在懷裡撞開院門,回頭時,整座舊宅已被血色籠罩,無數蒼白的影子在血霧裡翻湧,像極了母親臨終前,那些從卦盤裡爬出的冤魂。
"百魂歸冥......"她攥緊顧昭珩的衣襟,後頸的冷汗浸透了衣領,"王爺,這才剛開始呢。"
院深處,銅鏡碎裂的脆響混著無數亡魂的嗚咽,隨著夜風飄向趙王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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