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過侯府的飛簷,蘇晚棠坐在花園八角亭的石凳上,腕間銅錢串貼著皮膚微微發燙。
這是她跟顧昭珩之間的“暗號”——自上月他在城隍廟外替她擋了一鏢後,每次他靠近,卦門傳下的“同心錢”便會有感應。
“又偷偷跟著我?你不累嗎?”她望著池子裡晃動的月影,聽著身後漸輕的腳步聲,沒回頭先開了口。
風卷著桂香拂過發梢,帶著點甜膩的暖,倒不像平日那股子清冷的梅香。
顧昭珩的影子落在她腳邊,與池中倒影重疊成一片。
他垂眼盯著她發頂翹起的小卷毛,喉結動了動:“我不是怕你出事,而是……不想看你一個人。”
蘇晚棠的手指在石桌上頓住。
她本想調侃他“定王當保鏢屈才”,可這後半句的尾音輕得像落在水麵的花瓣,讓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暴雨夜,他撐著傘站在侯府門口等了兩個時辰——她不過隨口提了句想看雨打荷花。
“你若覺得孤單,我陪你。”顧昭珩補了一句,聲音沉得像浸了月光的古玉。
他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桂花糕的甜香立刻散開來,“李嬤嬤新蒸的,溫著帶過來的。”
蘇晚棠接過油紙包,指尖碰到他掌心的溫度。
她低頭咬了口桂花糕,甜糯的餡料在舌尖化開,忽然想起卦門滅門前,阿娘也常給她做這個。
那時候她總嫌甜,現在卻覺得這甜裡帶著點安心——像顧昭珩站在她身側時,連風都變得溫柔了些。
“顧昭珩,你說這月亮能照見多少秘密?”她望著天上的滿月,銅錢串在腕間輕輕搖晃。
顧昭珩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月光在她眼尾鍍了層銀。
他忽然想起今日在乾清宮,皇帝拍著龍案說“徹查趙王”時,她站在殿外台階上,仰頭望著飛簷上的銅鈴,風掀起她的裙角,露出繡著卦象的鞋尖——那是卦門嫡女的暗號,隻有他看懂了。
“秘密藏不住的。”他說,“就像你腕間的銅錢,總替你說真話。”
蘇晚棠忽然笑出聲,從袖中摸出三枚銅錢。
月光下,青銅表麵的卦紋泛著幽光。
她指尖一彈,銅錢叮叮落在石桌上,兩枚正麵朝上,一枚立著打轉。
“天澤通氣。”她歪頭看他,“卦象說,心意相通。”
顧昭珩盯著石桌上的銅錢,喉結又動了動。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指腹擦過她耳垂時,聽見她倒抽了口冷氣。
“麵癱王爺也有心動的時候?”蘇晚棠故意挑眉,可耳尖的紅卻出賣了她。
顧昭珩沒接話,隻是望著她發亮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大理寺審李太醫,那老頭哭著說“趙如意給的蠱蟲”時,他捏著密信的手都在抖——不是氣,是怕。
怕蘇晚棠再像三年前那樣,獨自扛著所有危險,躲在侯府最偏僻的院子裡,用毒舌當盔甲。
“趙如意跑了。”
石桌上的銅錢突然被風刮得亂滾。
蘇晚棠抬頭,看見王副官從月洞門閃進來,腰間佩刀撞在門框上,發出輕響。
顧昭珩的瞳孔縮了縮:“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