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三更,蘇晚棠裹著錦被翻了個身,額角沁出薄汗。
床帳外的燭火忽明忽暗,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恍若被無形之手拉扯的紙偶。
她喉間溢出一聲低吟,睫毛劇烈顫動——
血色蓮花在佛燈中燃燒,每一片花瓣都滲出暗紅汁液,滴在青石板上滋滋作響。
有個低沉女聲混著梵唱飄來,像浸在冷泉裡的絲線,纏上她的耳骨:"燈芯之下,骨血相連......"
"誰?"蘇晚棠在夢中踉蹌著向前,指尖剛要觸到那盞佛燈,整座佛殿突然劇烈搖晃。
供桌上的銅磬"當啷"墜地,震得她太陽穴突突作痛。
"晚棠!"
熟悉的低喚撞碎夢境,她猛地睜眼,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滑進衣領。
窗外的月光漏進半扇窗,照見掌心那串銅錢卦正泛著溫溫的熱,三枚銅錢詭異地立成三角,卦象"水火未濟"在眼底明明滅滅。
"又是夢......"她攥緊銅錢串,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前兩日在地道裡觸發的記憶碎片還未理清,這夢卻來得更凶,連卦象都在警示危機未消。
正欲披衣起身,窗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她側耳聽了片刻,忽聞敲門聲:"蘇小姐,小僧送早齋來了。"
青蓮的聲音清清脆脆,像山澗裡的泉。
蘇晚棠垂眸看了眼銅錢串——方才還立著的卦象不知何時散了,三枚銅錢靜靜躺著,卻有一縷若有若無的黑氣纏著最中間那枚。
"進來。"她應了聲,指尖悄悄扣住袖中另一枚銅錢。
門"吱呀"推開,青蓮端著青瓷托盤進來,月白僧衣洗得發白,發頂的戒疤在晨光裡泛著淡紅。
他將素齋擺上圓桌,抬眼時笑得單純:"蘇小姐昨晚睡得可好?寺裡的被褥硬,小僧怕您不習慣。"
蘇晚棠盯著他眼底流轉的水光,突然將銅錢串往桌上一拋。
三枚銅錢骨碌碌轉了兩圈,竟疊成一摞,最底下那枚"哢"地裂開細紋。
"陰氣纏身。"她扯了扯嘴角,端起茶盞的手卻沒碰,"小師傅倒是貼心,你主子讓你來探我口風的吧?"
青蓮的手指在托盤邊緣蜷了蜷,麵上仍帶笑:"蘇小姐說什麼呢?小僧隻是......"
"隻是什麼?"蘇晚棠將茶盞重重一放,茶水濺在他手背,"替黑無常問我可看出那僧人是燈鬼傀儡?還是想問卦門的銅錢卦燒了他的怨氣,壞沒壞你們的局?"
青蓮的笑容終於繃不住了。
他後退半步,僧衣下的手腕浮出青黑紋路,可轉瞬又被袖子遮住。"蘇小姐說笑了,小僧這就告退。"他轉身時,托盤裡的素餅滾落在地,裂開的麵皮裡竟爬出幾隻黑頭蜈蚣。
蘇晚棠盯著地上的蜈蚣,喉間泛起腥甜。
她彎腰撿起銅錢串,發現那道裂痕裡滲出極淡的金芒——是卦門秘術被觸發的跡象。
晨香時分,古寺的鐘磬聲裡混著檀香。
蘇晚棠捧著一炷香往佛殿去,袖中卻藏著七張黃紙疊的小紙人。
她繞到後牆根,指尖掐訣,七張紙人"刷"地立起,在她腳邊圍成小圈。
"引魂。"她低聲念咒,紙人突然劇烈震顫。
最前麵那個紙人"噌"地竄出去,貼著牆根往左側挪了三步,然後"啪"地貼在青石板上。
蘇晚棠蹲下身,指尖叩了叩石板——聲音空洞。
她抬頭看向簷角銅鈴,風過處鈴聲清越,卻掩不住地底傳來的細微震動。
"昭珩。"她轉身時,正撞進玄色大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