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棠盯著床頭那盞微型佛燈,銅鏽味混著若有若無的腐氣鑽進鼻尖。
她剛要伸手,腕子便被顧昭珩扣住。
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像團火隔著皮肉往她骨縫裡鑽。
"這燈陰得邪乎。"顧昭珩拇指抵在她腕間脈搏上,指節因用力泛白,"阿福說今早掃院時在你窗台下撿到的,送進來前我讓他用符紙裹了三道。"
蘇晚棠垂眸看他交疊的指節——那是常年握劍的手,虎口有薄繭,此刻卻像怕捏碎什麼似的鬆了鬆力道。
她忽然想起昨夜夢境裡那白衣女子舉起的銅錢串,和自己腰間這串紋路竟分毫不差。
"給我。"她抽回手,指尖剛觸到燈身,銅錢串便"嗡"地震顫起來。
顧昭珩的呼吸聲在耳畔驟然加重,她卻盯著燈芯裡跳動的猩紅——那光突然暴漲三寸,在牆上投出團模糊的影子。
是張女人的臉。
"妙音!"蘇晚棠脫口而出。
三日前在山門外施粥的妙音女施主,眼角那顆朱砂痣正隨著燈影搖晃,"她前日說要去後山采艾草,住持說她失足落崖了......"
顧昭珩的劍不知何時已出鞘半寸,寒光映得燈影扭曲:"那日暗衛在崖底隻找到她的繡鞋。"他話音未落,燈芯裡的影子突然張大嘴,喉間發出類似指甲刮石板的尖嘯,"原來早被燈鬼吞了魂。"
蘇晚棠後槽牙咬得發疼。
她想起妙音遞她桂花糕時,手腕內側那道青黑紋路——和青蓮手背上的一模一樣。
"姑娘!"
窗外傳來青蓮的喚聲。
小沙彌抱著一摞經卷站在廊下,晨霧漫過他的僧鞋,將青灰僧袍浸得發暗。
他仰起臉,眼尾的痣紅得刺目:"師父讓我送新抄的《金剛經》來。"
顧昭珩的劍"哢"地歸鞘。
他轉身時衣擺帶起風,將床頭的佛燈吹得搖晃,燈影裡的妙音臉瞬間碎成光斑。
"我去看看密道進展。"他低頭替蘇晚棠攏了攏被角,聲音放得極輕,"阿福在院外守著,有事喊他。"
蘇晚棠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腰間的玉佩——半塊墨玉,斷口處還沾著未擦淨的泥,和地道裡那具僧人骸骨頸間的玉牌斷口嚴絲合縫。
門簾剛落下,青蓮便抱著經卷蹭了進來。
他將經卷擱在案上時,袖口滑下,青黑紋路順著小臂爬到手背,像條活物在皮膚下遊走。
"姐姐的銅錢串好漂亮。"他伸手要碰,蘇晚棠迅速縮回手。
青蓮也不惱,眼尾彎成月牙,"姐姐可知道,這佛燈最是通人性?你瞧,它昨夜自己跑到姐姐床頭,定是認你為主呢。"
他聲音越說越輕,像根細針往蘇晚棠耳裡鑽:"不如你也來守護燈芯吧?你與我們本是一體......"
"一體?"蘇晚棠冷笑,指尖猛地掐住青蓮手腕。
那皮膚涼得像浸過冰水,青黑紋路在她指下扭曲成猙獰的蛇形,"你這燈鬼也配跟我一體?我可是卦門嫡女。"
青蓮的瞳孔瞬間縮成細線。
他甩開她的手後退兩步,僧袍下的腳踝竟彎成詭異的角度——分明是具被鬼氣撐著的傀儡。
"姐姐會後悔的。"他轉身跑出門,廊下的阿福剛要攔,卻見他像團霧似的融進晨霧裡。
蘇晚棠攥緊銅錢串衝出房門。
顧昭珩正站在大雄寶殿台階上,腳下的青磚被撬開半塊,暗衛們舉著鐵鍬,泥土裡露出半截青石板,刻著和地道裡一樣的雲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