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燈熄滅的刹那,蘇晚棠的銅錢串"當啷"砸在人骨堆上,清脆的聲響被黑暗吞掉半截。
那聲"晚棠"卻像根細針,直接紮進她太陽穴——是檀香味裹著的,和她記憶裡母親繡帕上一模一樣的味道。
"閉眼。"顧昭珩的手掌覆上她眼睛,掌心還殘留著劍氣灼燒的熱度,"彆怕,我在。"可他話音未落,蘇晚棠就感覺有溫熱的氣流拂過睫毛。
等顧昭珩的手移開時,眼前的黑暗已被染成暖黃。
她站在一座古寺的偏殿裡。
晨霧漫過青石板,簷角銅鈴叮咚作響。
供桌上的佛燈搖搖晃晃,燈芯是根細得幾乎看不見的棉線,而她自己——正穿著月白僧衣,手腕係著串銅錢,正踮腳往燈盞裡添油。
"小晚棠又偷懶了?"老方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晚棠或者說前世的"蘇晚棠")慌忙轉身,額頭撞在老方丈的袈裟上,"我、我在給千燈閣的燈添油!"老方丈的手撫過她發頂,那溫度讓蘇晚棠鼻尖發酸——和侯府老管家臨終前摸她腦袋的動作,像極了。
"添油要心誠。"老方丈彎腰替她理了理僧衣,目光掃過她腕間的銅錢串,"這是你師父臨終前給的?"小沙彌用力點頭,眼睛亮得像星子:"師父說這銅錢能鎮百邪,等我長大,要當最厲害的燈官!"
老方丈的手指突然掐住她後頸。
蘇晚棠在幻境裡打了個寒顫,看見老方丈的眼白泛起青灰,原本慈祥的麵容扭曲成她在燈影裡見過的黑無常模樣!
"晚棠!"顧昭珩的聲音像驚雷劈開幻境。
蘇晚棠踉蹌後退,後背撞在人骨牆上,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跪坐在地,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供桌上的佛燈重新亮起,最中央那盞的燈芯正滲出淡金色的光像在呼吸。
"小師父?"青蓮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蘇晚棠抬頭,看見小沙彌正扶著牆站起,原本清澈的眼睛裡蒙著層霧,可眼尾那顆紅痣卻比剛才更豔,"晚棠...你回來了..."
顧昭珩的劍立刻橫在兩人中間。
青蓮卻像沒看見他似的,搖搖晃晃朝蘇晚棠走過來,每一步都踩碎腳邊的人骨,"我等了你...好多年。"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兩個不同的人在同時說話,"老方丈說...要把你困在燈裡...可你總跑..."
"青蓮!"蘇晚棠伸手按住他肩膀。
小沙彌的身體冷得像塊冰,她能感覺到他肩骨下的肌肉在抽搐,"你清醒點!"青蓮的瞳孔驟然收縮,有那麼一瞬,他的眼睛亮得像被雨水洗過的琉璃:"姐姐...疼..."話音未落,那抹清明就被黑霧吞沒,他又恢複成木然的模樣,緩緩退回到牆角。
"你看到了什麼?"顧昭珩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發顫的手背。
蘇晚棠這才發現自己在抖,從指尖一直抖到肩胛骨。
她望著他眼尾的紅痣,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前世的小沙彌,是不是也有這樣一顆紅痣?
"沒什麼。"她彆過臉,卻聽見自己的聲音發虛,"隻是覺得...這燈芯,有點像我。"
顧昭珩的手指頓了頓。
他原本緊繃的下頜線突然軟下來,像春雪融了半寸。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劍氣扯亂的發絲,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像你什麼?"
"像被人點著了,還要燒得旺旺的。"蘇晚棠吸了吸鼻子,突然抓住他手腕往供桌前拽,"先彆問這個!你看這些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