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為靜鸞居的簷角鍍上一層淡金。
顧昭珩的身影如鬼魅般落在布滿塵埃的房梁上,於暗格中取出一隻通體幽紫的紫檀木匣。
匣身不大,卻沉甸甸地壓著人心。
匣麵之上,雙鸞銜環的圖樣栩栩如生,隻是那鎖扣處,一道早已乾涸褪色的血符,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氣。
阿檀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顫抖的敬畏:“王爺,這便是青鸞匣。娘娘臨終前親手封印,她……她囑咐過,除非‘金蓮現世’,否則此匣永世不得開啟。”
顧昭珩的目光從血符上移開,落在了蘇晚棠素白的小臉上,她的眉心,那朵金蓮印記在晨光下若隱若現。
他的聲音比往日要沉,也多了一分難言的鄭重:“此物乾係重大,你若不願,我絕不勉強。”
蘇晚棠望著那道血符,仿佛能看到一個決絕的女子,以心頭血為引,設下這橫跨生死的封印。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滿是塵埃與往事交織的沉悶氣息。
她沒有半分猶豫,抬起手,用顧昭珩遞來的銀針刺破指尖。
一滴殷紅的血珠滾落,精準地滴在了那道褪色的血符之上。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血珠觸及符文的刹那,竟如滾油入沸水,發出一聲輕微的“滋”響。
那道凝固了十幾年的血符仿佛活了過來,寸寸消融,化作一縷若有似無的紅煙,消散在空氣中。
隻聽“哢噠”一聲輕響,匣蓋應聲彈開。
沒有衝天的寶光,亦無駭人的陰氣。
匣中隻靜靜地躺著三樣東西:一卷泛黃的帛書,一枚以不知名獸骨打磨而成的戒指,以及半片殘破的、閃爍著幽微紫光的蝴蝶翅膀。
蘇晚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枚骨戒,她認得!
與她無數次在噩夢中,那個看不清麵容的“另一個她”手上戴著的一模一樣!
她顫抖著拿起帛書,緩緩展開。
古樸的墨跡映入眼簾,字字如刀,刻入心魂:“青鸞必誓守金蓮女,子代母護,命燃燈續。”
短短十六個字,卻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
青鸞,是顧昭珩母親的封號。
金蓮女,指的便是她自己。
子代母護……命燃燈續……這是何等沉重的契約!
這哪裡是守護,分明是以命換命的血誓!
她猛地抓起那枚骨戒,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戴上了自己的食指。
戒指觸及肌膚的瞬間,冰涼刺骨,緊接著,無數破碎的畫麵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轟然炸開!
漫天風雪裡,一個衣衫單薄卻眼神堅毅的女子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她,跪在雪地裡。
女子將一枚溫潤的金蓮玉佩,顫抖著塞進一個身形瘦削、眼神卻異常明亮的錦衣小童手中。
那小童,分明就是年幼的顧昭珩。
緊接著,畫麵一轉,雍容華貴的青鸞夫人含笑點頭,對那小童溫聲道:“從今起,你便是她的守燈人。”
記憶的洪流退去,蘇晚棠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她扶住桌沿,猛然回頭,死死盯著顧昭珩,眼中的震驚與迷惘幾乎要溢出來:“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顧昭珩深邃的眼眸中情緒翻湧,他沒有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塊碎裂的玉佩殘片。
那玉佩的質地,與她記憶中母親交給他的那一枚彆無二致。
“我母妃死後,這塊玉佩便是我唯一能感知陰氣的媒介。每一次你靠近,它都會不受控製地發熱。”
蘇晚棠的眼眶瞬間紅了,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又酸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