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的共鳴,並非幻覺。
驛站昏黃的燭火下,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蘇晚棠的呼吸幾不可聞,那雙清冷的鳳眸,此刻猶如鷹隼,死死鎖在顧昭珩的腰間。
那枚被體溫捂得溫潤的墨玉佩,此刻在她眼中,卻比任何凶器都更加致命——玉佩上那道渾然天成的裂痕,竟與她拚死帶出宮的那本遺錄孤本上的神秘圖紋,分毫不差!
就是它!趙王苦心孤詣布下天羅地網,所圖謀的陣眼關鍵!
“王爺,”蘇晚棠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她緩緩抬起手,掌心那即將隱去的金線,仿佛一條伺機而動的靈蛇,“可否借您的玉佩一觀?我方才卜算,卦象突變,似與貴人您的貼身之物有關。”
這個借口不算高明,甚至有些突兀。
但她此刻的眼神太過銳利,太過執著,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顧昭珩墨色的瞳孔微微一凝,垂眸看向腰間。
他的手下意識地按住了那枚玉佩,指腹摩挲著熟悉的冰涼觸感,動作間流露出一絲罕見的遲疑。
“此玉乃母妃遺物,自我記事起,便從不離身。”他聲音低沉,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可動搖的事實。
然而,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枚玉佩上的裂痕,竟幽幽滲出一縷比墨色更深、比黑夜更沉的絲線。
那絲線細如發絲,卻帶著令人心悸的陰寒之氣,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一道微弱到極致,卻又尖銳如針的低語,毫無征兆地鑽入蘇晚棠的耳中!
“……雙生契……血月合……萬魂開閘……”
不是幻聽!這玉佩裡,封著東西!
蘇晚棠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麵上卻愈發鎮定。
她迎上顧昭珩探究的目光,語氣不容置疑:“正因是先王妃遺物,才更需謹慎。此玉沾染陰氣,恐對王爺不利,我需為其淨靈驅邪。”
顧昭珩的眉頭蹙得更緊,但看著蘇晚棠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以及方才那轉瞬即逝的詭異黑氣,他沉默著,緩緩解下了玉佩。
玉佩入手,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沿著蘇晚棠的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取來驛站常備的清水與一盒朱砂,對一旁的阿檀吩咐道:“守住門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顧昭珩沒有阻止,隻是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他想看看,這個渾身是謎的女人,究竟要耍什麼花樣。
蘇晚棠將玉佩置於碗中,倒上清水。
隨即,她並指如刀,在自己指尖輕輕一劃,一滴殷紅的血珠,精準無比地滴落在玉佩的裂痕之上!
“以我之血,溯命之源,開!”
刹那間,她眼前的景象飛速扭曲、倒退!
燭火、桌椅、顧昭珩的身影儘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幻象如潮水般湧來——
二十年前,先帝殯天的那個風雪之夜。
宏偉的定王府內,萬籟俱寂,唯有嬰兒細弱的呼吸聲。
一道黑袍身影如鬼魅般潛入繈褓之側,他枯槁的手指上,纏繞著一根幾乎透明的絲線,正要點向嬰兒顧昭珩的眉心。
那是夢魘絲,一旦種下,便會成為牽引宿主神魂的傀儡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決絕的女子身影撲了過來,用自己的身體死死護住嬰兒。
黑袍人陰冷一笑,指尖的夢魘絲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女子的心口。
“噗——”
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大部分濺在了女子胸前那枚墨玉佩上。
陰術反噬!
強大的陰力被至親的精血猛烈衝擊,竟被硬生生封入了玉佩之中,而女子的生命氣息,則如風中殘燭,迅速熄滅。
幻象戛然而止。
蘇晚棠猛然睜開雙眼,臉色煞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