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地麵泛著冷光,李雲飛的鞋跟磕在上麵發出脆響。
靈音殿的門不知何時已在身後閉合,殿中懸浮著一麵青銅古鏡,鏡麵蒙著層白霧,卻有若隱若現的影子在晃動——是個穿白衣的男人,執一支青竹笛,衣袂被風掀起,露出腰間掛著的四枚金鈴。
“阿雲?”蘇媚攥緊他的衣角,琵琶骨的傷還在抽痛,可她的手指比他掌心還燙,“那……那是你?”
李雲飛喉結動了動。
他分明沒見過那畫麵,可心臟突然疼得發悶,像被人攥住了往舊傷口裡撒鹽。
林詩音的劍“嗡”地輕鳴,她按在劍柄上的手在抖:“我認得這琴音……前日在華山後山,我追一隻受傷的白狐,也聽過這樣的調子。”
慕容雪突然鬆開他的胳膊。
發間剩下的半支金步搖掃過他手腕,她快步走到鏡前,指尖幾乎要貼上鏡麵:“這殿裡的磚……和大燕宮的地宮一樣。”她轉頭時眼眶泛紅,“我小時候摔碎過父皇的玉扳指,躲在地宮暗格裡,聽見嬤嬤們說‘九靈盟誓’,說有位靈主……”
話音未落,鏡中白霧“刷”地散去。
白衣男子側過臉來——分明是李雲飛的眉眼,卻比他多了幾分清冽,像雪山頂上未化的冰。
他身後站著四個女子:紅裙的似火,青衫的如竹,素衣的若月,還有穿宮裝的,鬢邊金鈴正隨著呼吸輕顫。
“是我們。”蘇媚的聲音在發抖。
她看見紅衣女子腰間掛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銀鏈,鏈墜是朵半開的曼陀羅;林詩音摸著自己發間的玉簪,那支她視若珍寶的“鬆風”,正插在青衫女子鬢角;慕容雪摸向頸間的珍珠項圈,鏡中宮裝女子的項圈上,正缺了顆她前日送人的東珠。
殿中琴音驟變,清月裡浸了冰碴子。
“你們曾立下九靈盟誓。”
空靈的女聲從頭頂落下。
李雲飛抬頭,看見霧氣正凝成一個白衣女子,發間金鈴輕響,眉眼與青竹笛上的刻紋如出一轍——是靈語。
“以命守武林平衡,以魂渡輪回之劫。”靈語抬手,指尖拂過古鏡,“如今輪回重啟,萬象淵欲吞儘世間因果,你們……可願再立此誓?”
李雲飛望著鏡中自己前世的眼睛。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片段突然湧上來:蘇媚在幻境裡哭著說“想做你的女人”,林詩音為他擋下毒針時染血的劍穗,慕容雪在金鑾殿上把密信塞進他掌心時,指甲掐進他手背的疼。
“我願。”蘇媚幾乎是立刻接話。
她仰起臉,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卻笑得像第一次見他時那樣張揚,“就算再入一次魔窟,我也跟定你。”
林詩音的劍“當啷”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手指撫過劍刃上的缺口——那是前日替他擋刀時崩的。
“華山派的規矩說,俠女不能為情所困。”她抬頭時眼眶發紅,“可我師父沒說過,不能為一個值得的人,破一次規矩。”
慕容雪走到李雲飛身側,把那半支金步搖拔下來,插在他發間。
“大燕公主該守的規矩,我早就在地宮暗格裡燒了。”她指尖點過他心口,“現在我要守的,是九靈盟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