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穹頂的裂痕裡漏下月光,照在那盞突然出現的古銅香爐上。
爐身九靈紋如活物般遊動,一縷淡紫煙絲剛飄出半寸,便被穿堂風卷著纏上李雲飛的鼻尖。
"阿飛!"林詩音的驚呼像隔了層毛玻璃,他的太陽穴突突跳著,喉間泛起熟悉的甜腥——這是幻境侵蝕意識前的征兆。
青竹笛在腰間發燙,卻不像上次那樣震碎黑霧,反而順著他的血脈往心臟鑽,像在催促他"看看吧,看看你最害怕的真相"。
等再能視物時,他已站在九靈教聖壇中央。
紅綢從穹頂垂落,像浸了血的瀑布,腳下鋪著的不是青石板,是層層疊疊的玫瑰花瓣,每一片都沾著露水,湊近了聞竟有鐵鏽味。
"夫君。"
這聲呼喚比任何刀刃都鋒利。
李雲飛猛地轉頭,看見白芷正沿著紅毯走來。
她的鳳冠霞帔與記憶裡分毫不差,珍珠垂落下的眉眼比幻境裡的夢芷更鮮活,腕間銀鈴輕響,和二十年前他親手給她係上時一個調子。
"不可能!"他踉蹌後退,後腰撞上祭台,"我早不是九靈之主,影姬的局我已經破了!"
白芷的指尖撫上他發燙的臉頰,溫度真實得讓他眼眶發酸:"傻話,你從來都是我的夫君。"她的聲音像浸了蜜的針,"你忘了嗎?
我們成婚後第三日,你背著我去後山采雪參,摔得膝蓋都是血,卻笑著說要給我熬補湯......"
李雲飛的呼吸亂了。
記憶如潮水倒灌——雪參的涼,篝火的熱,白芷趴在他背上時發間的茉莉香。
他明明知道這是幻境,可心跳快得要衝出胸膛,連青竹笛都在顫抖,仿佛在應和記憶裡那支他為她吹了千遍的《長相守》。
"不......"他攥住白芷的手腕,卻發現自己的手在抖,"那是影姬篡改的記憶,是假的!"
"假的?"白芷突然笑了,銀鈴碎在掌心,露出裡麵半截黑鎖鏈,"那你說,為什麼每次你要離開,青竹笛就會疼得你跪下來?
為什麼蘇青竹的守護靈,偏要等你碰到我的殘魂才覺醒?"
李雲飛的瞳孔驟縮。
青竹笛在腰間炸出刺痛,像被無數根銀針同時紮進骨縫。
他想起每次要放棄九靈之主身份時,笛身都會發出哀鳴;想起蘇青竹第一次出現時,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和她的命,早纏在一起了"。
"你看,連你的金手指都在幫我留你。"白芷的指尖抵住他心口,"隻要你認下這婚契,我便不再纏著你要靈核,不再讓影姬的封印鬆動......我們就做對普通夫妻,好不好?"
她的眼尾泛起紅,像極了當年他負氣要遠走時,她躲在門後抹眼淚的模樣。
李雲飛喉結滾動,有句話幾乎要衝出口——"好"。
可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另一個聲音,帶著華山劍法特有的清越:"阿飛!"
現實裡,林詩音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望著聖殿中央那團被紫煙籠罩的身影,聽著李雲飛喉間壓抑的悶哼,後背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不能再等了。"她轉身抓住蘇媚的手腕,指尖涼得驚人,"他在幻境裡掙紮,封印鬆動的波動卻越來越強,再拖下去......"
"我知道。"蘇媚的紅紗無風自動,天魔真氣在體內翻湧,"我用天魔舞乾擾封印的波動,你趁機衝進去。
記住,用華山心法護住心脈,夢引香最擅攻心。"
話音未落,一道蒼老的咳嗽聲從陰影裡炸開。
"小丫頭們倒有幾分膽色。"
幽蘭婆婆拄著烏木拐杖走出來,月光照在她臉上,皺紋裡泛著青灰色,像爬滿了黴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