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茶館後院的燈籠在風中搖晃,昏黃的光暈灑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駁樹影。
蘇媚指尖輕撫著那支青竹笛,動作溫柔得近乎虔誠——這是他從不離身的東西,如今卻靜靜躺在她手中,像一段無主的回憶。
忽然,門扉“吱呀”一響。
她心頭猛地一跳,抬頭望去。
月光下,一道身影立在那裡,衣衫微亂,發絲淩亂垂落額前,眼神幽深得仿佛能吞沒整個夜晚。
是李雲飛。
“我回來了。”他聲音低啞,像是從地獄爬回來的魂。
蘇媚的心瞬間被點燃,一股熱流直衝眼底。
她幾乎要撲上去,可就在腳步將動未動之際,餘光掃過他袖口——一抹漆黑刀鋒悄然外露,陰氣森然,正是那柄飲血無數的陰刃。
她頓住了。
更讓她脊背發寒的是,他叫她“我回來了”,卻不喚她“媚兒”。
李雲飛從來不會這樣說話。
他對她,要麼嬉皮笑臉地喊“小妖精”,要麼醉酒後抱著她低聲叫“娘子”……可從不曾如此冷淡而疏離。
她指尖悄然收緊,天魔舞的內勁已在經脈中流轉,如毒蛇盤踞,隻待一聲令下便暴起噬人。
“雲飛?”她試探著開口,語調輕柔,帶著幾分久彆重逢的顫抖。
那人一步步走近,腳步沉穩,卻沒有一絲屬於李雲飛的懶散與隨意。
他抬起手,竟輕輕撫上她的臉,指腹粗糙,眼神卻詭異溫柔:“你想我嗎?”
蘇媚笑了,眼波流轉,紅唇勾起一抹惑世媚笑:“想啊,可想你抱著我叫‘娘子’的樣子了。”
話音落下,對方瞳孔微縮,眼神有一瞬的凝滯。
——不對!
李雲飛從未答應過婚事,還曾笑著說“老子這輩子隻娶自由,不娶媳婦”。
這話若出口,他早該打趣反駁,甚至調侃她“想當少奶奶想瘋了”。
就是這一瞬的破綻,讓蘇媚心中殺意驟起!
她猛然旋身,裙擺翻飛如蝶,天魔舞勁風席卷而出,掌風所至,空氣都仿佛扭曲燃燒。
那一掌若是擊實,足以碎金裂石。
可“李雲飛”隻是冷笑一聲,身形詭異地向後滑退三尺,竟以逍遙步輕鬆避開!
“轟——!”
陰刃出鞘,一刀劈下,八仙桌應聲炸裂,木屑紛飛,茶具儘碎。
“誰在外麵?!”閣樓上傳來清脆怒喝,慕容雪披著薄紗躍下,手中寒星暗器連珠射出,如霜雪傾瀉,封死四方退路。
但那“李雲飛”身形飄忽,竟真使出了正宗逍遙步,在密雨般的暗器間遊走自如,毫發無傷。
他嘴角揚起譏諷笑意:“你們的男人教我的……每一個細節。”
蘇媚臉色鐵青,呼吸急促。
這身法、這語氣、這力量……簡直和李雲飛一模一樣,若非直覺告訴她此人絕非所愛之人,她幾乎就要信了。
“我才是真的。”那人忽然轉向蘇媚,目光變得柔和,聲音也低了幾分,竟透出幾分疲憊與深情,“你左肩的傷……是我用嘴吸出毒血的。那天你在魔教刑堂,渾身是血,我咬破嘴唇,一口一口把毒血給你吸出來……你說疼,我就哄你,說等天下太平了,帶你去江南看桃花。”
蘇媚渾身一震。
這件事,從未對任何人提起。
那是她最狼狽的一夜,也是唯一一次在他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他知道她怕痛,怕死,怕被拋棄……可他抱著她,一遍遍說:“不怕,我在。”
記憶翻湧,心防鬆動。
就在她眼神恍惚的一瞬,那“李雲飛”驟然暴起!
陰刃劃破長空,直取她心口,速度快得連殘影都未留下!
“小心!”慕容雪驚呼,手中“寒星鎖”脫手擲出,帶著刺骨寒芒,釘入對方手腕,將其狠狠釘在牆柱之上!
鮮血順著鎖鏈滴落,可那人竟毫無痛感,反而仰頭笑了起來,笑聲低啞而瘋狂:“你們愛的,不過是個會救你們的男人罷了……我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可以冷酷,也可以溫柔。隻要我想,我能比他更狠,也能比他更暖。”
他緩緩扭頭,盯著蘇媚,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病態的笑容:“你說,她們怎麼選?”
蘇媚站在原地,指尖微微發顫。
眼前這張臉,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可那雙眼睛裡沒有溫度,隻有深淵般的執念。
她忽然明白——這不是入侵者,也不是易容高手。
這是李雲飛心裡的東西。
是他拚命壓抑的黑暗,是他不敢麵對的另一麵。
而這“東西”,已經學會模仿他的溫柔,隻為毀掉那些他最珍視的人。
風停了,燈滅了,隻剩月下兩道身影對峙如死局。
蘇媚緩緩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燃起決然火焰。
她抬起手,指尖在唇邊輕輕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