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天光剛透出魚肚白,街巷還裹在一層薄霧裡,青竹堂門口的紅綢卻已高高掛起,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像一團不肯熄滅的火。
蘇媚踩著十厘米細跟旗袍站在台階上,腰肢一扭一送,踮腳將一張鮮紅海報貼上牆板。
“名醫坐診,專治各種不服!”她嗓音嬌媚帶鉤,尾音拖得又長又軟,惹得路過的幾位晨練大爺停下腳步,掏出手機就拍。
“喲,這姑娘長得跟畫裡走出來似的,這是新開的美容院?”
“瞎!你瞅那牌子——‘浪子郎中·青竹醫館’,人家是看病的!”
“嘖,一個女人站門口吆喝,成何體統?”
議論聲窸窣傳來,蘇媚非但不惱,反而轉過身來,指尖撩了撩垂落肩頭的烏發,眼波流轉:“大叔們要不要免費體驗氣血調理?我這位郎中啊,最擅長……通經活絡。”話到最後,聲音幾乎含進嘴裡,勾得幾個老頭臉紅心跳,慌忙低頭快走。
李雲飛叼著煙從後院走出來,腳步懶散,襯衫領口鬆開兩顆扣子,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未愈的灼痕——那是蝶影夫人最後留下的印記。
他眯眼掃過對麵街道,隻見“仁和堂”的卷簾門正緩緩落下,吳天成一身藏青唐裝立於門前,冷眼盯著這邊,手裡捏著一張紙,邊角印著“衛生局”三個字。
他不動聲色,抬手把煙掐滅,扔進垃圾桶。
“今天彆惹事。”他低聲對蘇媚說,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
蘇媚回頭衝他一笑,紅唇豔得像要滴血:“可我一見帥哥就忍不住想招蜂引蝶啊~”她故意朝李雲飛拋了個媚眼,隨即撲上去摟住他脖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不過呢——我的蜂,隻采一朵花。”
李雲飛任她纏著,嘴角扯了下,目光卻始終沒離開對麵。
他知道吳天成不是善茬。
本地中醫世家出身,三代行醫,人脈廣布,最看不慣他們這種“野路子”突然冒出來搶飯碗。
更彆說那塊玄鐵碑上刻著“凡傷我者,江湖必誅”八個大字,等於當街打臉。
麻煩,遲早要來。
他輕輕推開蘇媚,低聲道:“收著點,咱們才第一天。”
“怕什麼?”蘇媚挑眉,“有我在,誰敢進門找不痛快?天魔音一響,半個街區都得跪著聽我說話。”
李雲飛沒接話,轉身朝後廚走去。
廚房裡霧氣氤氳,林詩音係著素色圍裙站在灶台前,鍋中“歸元安胎湯”咕嘟輕響,藥香混著米粥氣息彌漫滿屋。
她一手翻著平板,屏幕上是《現代婦產科學》的電子筆記,眉頭緊鎖,指尖劃過頁麵,留下淡淡紅痕——昨夜她通宵啃完三十七本西醫婦產資料,眼睛乾澀發痛,手指也磨出了細小破皮。
“古方重氣血調和,但現代孕婦多有高血壓、糖尿病基礎病,一味溫補恐致逆症……”她喃喃自語,一邊拿筆在紙上記錄,一邊用銀勺試味。
李雲飛推門進來,遞上一杯熱豆漿:“彆熬太狠。”
林詩音抬眼看他,眸子清冷如霜,卻掩不住眼底疲憊:“若連一碗湯都護不住人命,華山劍法練來何用?”
這話聽著冷,其實是在責自己。
李雲飛懂。
她從小被父親當作繼承人培養,劍法無雙,卻從未真正救過一個人。
如今置身現代,麵對的是儀器、數據、生死隻在一紙報告間的現實世界。
她拚命學,是因為怕——怕某一天病人躺在眼前,她卻束手無策。
他沒多勸,隻輕輕放下豆漿,順手幫她把滑落的發絲彆到耳後:“等會第一位患者要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林詩音點頭,聲音很輕:“我會守住這一針。”
上午九點整,鑼鼓未響,青竹堂的大門卻已被人輕輕推開。
一個女人扶著牆走進來,挺著高高隆起的肚子,臉色蒼白,走路微微顫抖。
她叫周曉芸,三十出頭,社區醫院拒診三次,最後一次醫生直接說:“胎位不正,羊水偏少,隨時可能早產,我們不敢接。”
她聲音發顫:“醫生……我真的好怕,孩子已經八個月了,可沒人願意收我……”
慕容雪坐在前台,鳳目微斂,快速翻完她的病曆本,冷笑一聲:“西醫說不行,就真不行了?他們不過是怕擔責任罷了。”
她抬眼看向李雲飛。
李雲飛走上前,示意她坐下,伸手搭脈。
三指按上腕間,他眼神驟然一凝。
脈象沉澀滯緩,卻又隱含一絲逆衝之勁,如同龍蛇倒行——這竟是蘇青竹殘魂曾提過的“逆龍胎”!
傳說中極凶之兆,母體若無法承受,分娩之時便會氣血逆行,母子俱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