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李雲飛再次從噩夢中驚醒,像一頭困獸般猛地坐起,胸口劇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裡衣。
窗外月色慘白,映得床前一片霜寒。
他顫抖著抬起手——掌心那道古老音紋正瘋狂扭動,宛如活蛇噬心,灼痛直鑽腦髓。
“又來了……”他咬牙低語,嗓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就在昨夜,他夢見喜堂崩塌,紅綢翻作血浪。
蘇媚披著霞帔站在祭壇中央,卻被一道黑影纏住腳踝,硬生生拖入地底。
她回頭望他,唇未啟,淚先落,隻剩一句無聲的“彆丟下我”,便徹底消失在裂開的深淵之中。
前一夜,林詩音執劍守在他身側,華山劍光如銀河傾瀉。
可當敵影浮現,她的劍竟寸寸斷裂,鮮血順著劍柄滴落,在青石板上開出一朵朵淒豔的花。
她倒下時,眼神仍望著他,像是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能開口。
再往前一晚,慕容雪焚毀婚書,火焰吞沒她素白的身影。
她站在火中微笑,手中握著一枚刻著他名字的玉佩,輕聲道:“若你不信我們能共度餘生,那我便先走一步。”
三夜三夢,皆是婚禮中斷,皆是他眼睜睜看著她們死去,而自己動彈不得,嘶吼無聲。
這不是普通的夢。
這是誅心之劫。
房門被輕輕推開,林詩音端著銀針盤走了進來,眉宇間滿是擔憂。
她沒說話,隻是熟練地撩開李雲飛的衣袖,銀針輕點曲池、神門、百會三穴。
隨著針尾微顫,一股清涼之意順脈而上,稍稍壓製了識海中的躁動。
“情劫幻陣。”她收回針,聲音清冷卻藏不住心疼,“玄空殘魂利用你心底最深的恐懼和愧疚,在你神識裡種下了‘失去所愛’的執念循環。你越是抗拒夢境,它就越真實。”
床邊矮幾上的銅鏡忽然泛起漣漪般的波紋,蘇媚的身影從中浮現。
她一襲紅裙似火,眸光淩厲如刀:“所以他在夢裡怕什麼?怕我們死?怕守不住這個家?”
她冷笑一聲,指尖劃過唇角,“那就讓我親自進去,告訴他——誰敢動我的男人,我就燒了他的魂!”
話音未落,她已咬破指尖,血珠滴入懷中一隻赤色蝶蠱。
蠱蟲瞬間化為煙霧,裹挾著她的神識,衝入李雲飛緊閉的眼簾。
夢境,重啟。
迷霧重重,喜堂殘破。
三支紅燭僅存其二,風中搖曳,仿佛隨時會滅。
李雲飛踉蹌前行,手中青竹笛早已斷裂,四周回蕩著女人們的哭聲與笑聲交織成的魔音。
突然,地麵裂開,無數黑手伸出,抓向他的腳踝。
就在此刻——
一道熾烈紅光自天而降!
蘇媚踏火而來,赤裙飛揚,發絲如焰。
她雙掌合十,猛然一分,天魔真氣轟然爆發。
一圈赤紅波紋橫掃而出,所有幻象如玻璃般碎裂。
她在廢墟中找到昏倒在地的李雲飛,一把將他抱起,狠狠掐住他臉頰:“混蛋!睜開眼!你說過要娶我的,現在就想逃?”
她低頭,吻住他的唇,渡入一口精純內息,隨即咬破舌尖,噴出一團燃燒的血霧,點燃空中兩盞幽光燈籠——那是以她心頭精血點燃的“雙心燈”。
燈火搖曳,照徹迷霧。
“聽著!”她貼著他耳朵低吼,聲音帶著哭腔,“我不是什麼嬌弱聖女,更不是你心裡那個需要保護的累贅!我是蘇媚!是你李雲飛明媒正娶的女人!你想躲?想逃?做夢!隻要你還有一口氣,我就陪你瘋到底!”
那一瞬,李雲飛的睫毛微微顫動。
現實之中,他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些許。
與此同時,慕容雪坐在青竹堂密室,麵前攤開一本泛黃古卷——《夢引宗殘卷》。
她目光如炬,指尖劃過一行字跡:“強者孤獨,情即軟肋。故以情劫煉心,破則成魔,敗則成灰。”
她嗤笑出聲:“玄空……你一生追求無敵,卻從未懂什麼是並肩。你以為讓他害怕失去,就能擊潰他?可笑。”
她起身走到床前,從懷中取出一張照片——那是他們在現代拍的婚紗預覽照。
四人依偎而立,李雲飛摟著三個女人,笑得痞氣又溫柔。
她輕輕將照片貼在他心口,覆上一層金粉符紙,低聲呢喃:“你從來不是孤身一人。這一世,我們誰都不要落下。”
符紙微光閃動,與他掌心音紋隱隱共鳴。
而此時,在夢境深處,蘇媚抱著昏迷的李雲飛,背對漫天黑影步步後退。
雙心燈光芒漸弱,但她眼神不屈。
“李雲飛……你聽見了嗎?”她仰頭怒喊,“睜開眼!看看我!看看你的新娘們!你要娶的人,一個都不會少!”
風起,燈未滅。
遠處,一道青色劍影悄然浮現於虛空,靜靜凝望著這場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