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儘,青竹堂後院裡一縷藥香嫋嫋升起。
李雲飛蹲在爐前,鐵鍋底下柴火劈啪作響,砂罐裡的藥汁正咕嘟冒泡。
他盯著那翻滾的褐色湯液,眼神卻有些渙散——自從昨夜將最後一撮青竹殘灰撒入風中,他的心就一直懸著,像被無形的手攥緊,喘不過氣。
“小飛……你還醒著嗎?”他低聲呢喃,掌心忽然一陣劇痛。
不是錯覺。
那一道蜿蜒如藤蔓的音紋猛地灼燒起來,仿佛有根燒紅的針從皮肉直刺進骨髓!
他悶哼一聲,眼前驟然一黑,隨即炸開一片猩紅幻象——
廢墟焦土,斷梁橫陳。
一個瘦弱少年跪在一座焚毀的藥廬前,雙肩顫抖,手中緊緊攥著半截焦黑的青竹笛,笛身裂痕縱橫,卻仍透出一絲微弱青光。
而在他身後,一道蝶形陰影緩緩凝聚,化作佝僂老者的輪廓,衣袍殘破,麵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幽深如淵,冷冷俯視著少年。
“不——!”李雲飛猛然回神,手一抖,整罐滾燙的藥湯傾翻在地!
熱浪騰起,蒸騰的霧氣彌漫開來,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竟隱約勾勒出三個扭曲大字:萬藥坊。
他瞳孔驟縮,心頭狂跳。
這不是偶然!
那是蘇青竹留下的印記之地,也是百年前青竹醫脈覆滅之所!
簷角微光一閃,夢璃的虛影悄然掠過,素白衣袂拂過屋瓦,聲音輕得幾不可聞:“火種未熄,劫已入局……宿命之輪,再度碾來。”
李雲飛咬牙撐地站起,掌心仍在抽痛,幻想中的畫麵揮之不去。
那少年是小飛,那笛子……分明就是他當年傳承時碎裂的那一支!
可為何會在大明末年的廢墟中?
是誰毀了藥廬?
又是誰,以蝶影寄魂?
“這不隻是任務副本……”他握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有人在布局,針對的,是我。”
腳步聲急促傳來。
蘇媚披著暗紅長袍衝進院子,發絲淩亂,眼底泛著猩紅血絲,顯然一夜未眠。
她手中抱著一本漆黑古卷,封皮上用金線繡著扭曲文字——《噬心錄》。
“找到了。”她嗓音沙啞,帶著壓抑的怒意,“天魔教三大禁術之一,‘蝶紋寄體’。”
她翻開書頁,指尖狠狠點向一幅泛黃古畫:畫中少年眉心隱現青紋,袖口蝶影纏腕,神情恍惚,背後浮現出與幻象中一模一樣的老者身影。
“你看清楚了,”她抬眼盯住李雲飛,“這孩子,百年難遇的‘仁音根骨’——天生心脈純淨,能共鳴萬物之聲,是絕佳的‘音引之體’。而‘蝶紋寄體’必須以此類體質為容器,才能喚醒沉睡的殘魂。”
“玄空……早就等著他。”李雲飛聲音低沉,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不是等,是選。”蘇媚冷笑,“你以為他是隨機進入副本的旅者?錯了。他是被‘命紋’牽引過去的,就像當年你被青竹笛選中一樣。這不是巧合,是他們等了二十年的祭品!”
李雲飛呼吸一滯。
原來如此。
小飛不是意外卷入,而是被精心安排的棋子。
那道蝶卵嗡鳴、碑麵裂痕、命紋侵蝕……一切都有跡可循。
“那我昨夜傳音過去……”他喃喃。
“或許正是你的呼喚,才讓他短暫清醒。”蘇媚目光微動,“但也可能因此激怒了寄生者——它現在,正在加速吞噬。”
話音未落,林詩音緩步走來,白衣勝雪,手中銀針寒光流轉。
她在院中布下三才歸心陣,陣心燃起一點幽藍火焰,正是李雲飛昨夜割指滴落的心頭血。
“試試最後一次傳音。”她冷靜道,“若再失敗,隻能強行破界,但風險極大。”
李雲飛點頭,盤膝坐下,閉目凝神。
林詩音執針引氣,銀光如絲,纏繞血脈,將那滴心頭血緩緩催動。
陣中霧氣聚攏,竟浮現出小飛模糊的身影。
“師父……”少年聲音虛弱,帶著哭腔,“我被編入‘藥童試煉’,要進‘毒瘴林’采‘九死還魂草’……可我總覺得,有人在我夢裡說話……他說……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徒弟……”
李雲飛心頭一震。
“彆信他!”他厲聲喝道,“那是假的!你是你自己!”
可話未說完,一道陰冷笑聲突兀響起,仿佛從地獄深處爬出:
“聽話的孩子,才活得久。”
轟——!
陣中光影瞬間炸裂,銀針寸斷,血珠四濺。
林詩音悶哼後退,臉色慘白。
“通訊被切斷了。”她喘息著,“而且……對方已經能在副本內主動乾擾傳音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