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將熄,青竹堂內一片死寂。
李雲飛躺在寒玉床上,臉色慘白如紙,唇角乾裂,胸口幾乎不見起伏。
那一絲蝶形黑氣,正沿著心脈緩緩遊走,像一隻蟄伏的毒蟲,隨時準備啃噬他最後的生機。
林詩音跪在床邊,銀針懸於指尖,手卻抖得厲害。
她學遍華山醫典,精通十二正經走穴之法,可此刻麵對這“夢噬之毒”,竟連下針的勇氣都快被抽乾。
“換命針……逆行續魂……”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什麼,“要以施術者十年陽壽為引,換來一線生機……可我……我不敢……”
她不是不怕死,而是怕——怕自己若也倒下,誰還能護住他?
就在這時,一道紅影猛然掠至。
蘇媚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金針,眸光如焰,妖冶中透著決絕。
她指尖燃起一簇幽藍火焰,天魔心火!
那是魔教聖女以情念淬煉而成的本源之火,燒的是魂,耗的是命。
“我來。”她隻說了兩個字,嗓音沙啞卻堅定。
林詩音猛地抬頭:“你瘋了?這是拿命在賭!”
“我早就瘋了。”蘇媚冷笑,目光落在李雲飛臉上,那張總是嬉皮笑臉、嘴上不饒人的臉,如今安靜得讓她心慌。
“從他在萬毒窟替我擋下那一掌開始,我就瘋了。”
話音未落,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金針之上。
血珠滾燙,與天魔心火交融,化作一抹猩紅流光。
她毫不猶豫,將針狠狠刺入李雲飛心口!
“嗡——”
整間屋子驟然一震,仿佛天地都在顫栗。
金針沒入肌膚的刹那,蘇媚渾身一僵,臉色瞬間褪去血色,眼角甚至滲出一絲細血。
她踉蹌後退一步,卻仍死死撐著不倒。
墨音伸手扶住她,神色凝重:“十年陽壽已削,魂火黯淡……你真的……值得嗎?”
蘇媚望著床上的人,嘴角卻揚起一抹笑:“值不值,我自己說了算。”
可就在此刻,林詩音突然站起身,眼中淚光閃動,卻不再猶豫。
她反手抽出第二根金針,狠狠紮進自己手腕!
“詩音!”蘇媚驚呼。
“雙心共承。”林詩音咬牙,真氣湧動,將自己的經脈強行與蘇媚相連,“你說過,愛一個人,不該藏著掖著……那這一次,我也想試試——為他拚命是什麼滋味。”
兩股氣息交彙,金針泛起淡淡柔光,毒性被分攤,李雲飛的臉色微微回暖。
可代價同樣沉重——兩人皆麵露疲態,氣血翻湧,似隨時會暈厥。
與此同時,屋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慕容雪衝了進來,手中握著一塊殘破玉簡,臉色蒼白如雪:“停!快停下施針!”
眾人一驚。
“這是陷阱!”她喘息著,眼中滿是震驚與恐懼,“我破解了‘蝶影閣’密文——‘三心祭壇’需情、義、信三女之血,點燃逆魂燈,才能喚醒沉睡之魂!而玄空……他根本不是要殺小飛,他是要借‘換命儀式’,吞噬我們的情念之力,借體重生!”
空氣仿佛凍結。
蘇媚瞪大雙眼:“所以……我們越救他,就越是在喂養玄空?”
“正是。”慕容雪點頭,“他的殘魂早已寄生在‘夢噬’之中,隻要有人為李雲飛付出真情實感,尤其是犧牲壽命、血脈相連——那股執念就會成為引子,激活祭壇,讓他奪舍重生!”
林詩音臉色煞白,想要拔針,卻被墨音攔住:“不能斷!現在撤針,李雲飛立刻就會魂散!”
“那就隻能賭。”慕容雪深吸一口氣,“我們繼續救他,但必須斬斷情念與玄空的感應——否則,哪怕救活了他,醒來的人也不是他。”
可怎麼斬?情之所起,最難控製。
就在眾人陷入絕望之際——
意識深處,李雲飛漂浮在記憶回廊,四周光影流轉。
他看見童年巷口,自己蜷縮在牆角,拳頭緊握,眼裡全是恨意;看見雨夜街頭,他第一次持刀殺人,手抖得像風中的葉子;看見祖傳青竹笛初醒,蘇青竹的聲音穿透時空:“孩子,該醒了。”
還有蘇媚撲身擋劍,裙袂染血的那一幕……
無數畫麵如潮水般湧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忽然,一切靜止。
蒼老的聲音響起:“你還記得……自己最初許下的誓嗎?”
李雲飛猛然抬頭——
殘橋之上,灰袍老僧靜立,背影佝僂,卻如山嶽般不可撼動。
他手持一截短笛,眼神深邃如古井。
“你一直在逃,從不回頭。”老僧緩緩道,“逃離苦難,逃避責任,用浪蕩遮掩真心。可真正的歸心,不是退隱江湖,而是——敢為所愛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