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刀,掠過琉璃瓦頂。
李雲飛貼著屋簷疾行,足尖輕點,身形在月影下忽隱忽現。
他左臂仍插著半截斷笛殘片,血未止,痛未消,可體內那股由心頭血喚醒的逍遙步殘勁卻如野火燎原,在經絡中奔騰不息。
每一步踏出,都帶起一道金紅蝶影,在屋脊間一閃即逝,仿佛夜色本身都在為他讓路。
蝶影所指,便是音脈節點。
三隊巡夜鐵衛剛過,甲胄鏗鏘,燈籠如鬼火搖曳。
他們手持“聽心銅鈴”,專為偵測異常內息而設——魏無忌布下的耳目,連呼吸節奏不對都能揪出來。
可李雲飛不同。
他的氣息早已被青竹笛改造,與這皇宮地底的音脈同頻共振,反倒成了陣法裡最隱蔽的一縷遊魂。
禦藥房到了。
飛簷下暗閣藏身,他屏息俯瞰。
窗紙微透燭光,一個矮小身影推門而入——正是小六子,臉上還掛著那副油滑太監慣有的諂笑,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可下一瞬,笑容褪去。
他將藥盞輕輕擱在案上,四顧確認無人後,袖中滑出一枚銅牌——古樸斑駁,刻著一個“陸”字,邊角有裂痕,像是曾碎過又拚回。
李雲飛瞳孔一縮。
那是東林遺脈的信物,也是地下抗魏組織首領陸九淵的命符。
他曾聽蘇媚提過:當年東林黨覆滅時,唯一逃出生天的孩子,便是老掌門托孤給宮中舊仆之子——小六子。
“原來是你。”他在心中冷笑,“裝瘋賣傻這麼多年,倒是比誰都沉得住氣。”
就在這時,小六子忽然轉向牆角密道口,壓低嗓音:“九淵大人傳令,魏無忌明日早朝要點燈……屆時百官精血共振,神魂儘失,皆成傀儡。”
話音未落,窗外寒光乍現!
黑影如鬼魅般破空而至,匕首直取咽喉——影十三!
他竟循著蝶影追蹤而來,速度比夜風更快!
千鈞一發之際,李雲飛暴起!
手中藥罐甩出,淩空炸裂——“寒霜散”遇空氣即化白霧,冰寒刺骨,瞬間凝結殺招軌跡。
影十三身形一頓,眼中幽火跳動,顯然未料有人能預判其襲。
“哐當!”一聲巨響,李雲飛躍出暗閣,一腳踹翻藥案,藥材灑滿一地。
他立於殘桌之上,左臂鮮血淋漓,嘴角卻揚起一抹邪笑:“端茶的,下次記得加點砒霜,好歹讓我死得痛快些。”
小六子嚇得跌坐在地,臉色慘白,可看到李雲飛那一瞬,眼中竟閃過一絲狂喜。
“你……你是來救我們的?”他顫聲問。
李雲飛沒答,隻冷冷盯著窗外黑影消散處。
他知道,剛才那一擲雖阻了殺招,卻也暴露了位置。
影十三不會再來一次,他會等——等你鬆懈,等你喘息,等你傷口崩裂。
而他不能等。
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藥材,他忽然蹲下,抓起一把“赤陽藤”和“玄冰露”,指尖微動,幾滴心頭血混入其中,迅速揉捏成丸。
這是蘇青竹留下的應急秘方——“逆脈丹”,能短暫激發潛能,代價是五臟如焚。
吞下丹藥的刹那,一股灼熱從胃中炸開,直衝四肢百骸。
他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可眼神卻愈發清明。
與此同時,地牢深處。
鐵鏈斷裂聲清脆響起。
柳如煙終於扯斷最後一道鎖扣,手腕早已血肉模糊。
她靠著牆角喘息,懷中緊貼一團溫熱——那是蘇媚臨彆前留下的一縷“情火”,妖嬈熾烈,卻偏偏能融化萬年寒鐵。
“謝了,姐姐。”她低語,唇角帶血,笑意卻明媚。
她迅速拆解牢門機關,取出祖父遺留的“地行圖”——一張描繪皇宮地下暗渠、通風口與陣眼分布的古老帛卷。
將它與牆上刻痕對照,再結合方才李雲飛引發的蝶影波動,她猛然醒悟:
“不是點燈……是‘燃心’!”
魏無忌所謂的“點燈大典”,根本不是儀式,而是借百官精血共振,激活埋藏在斷笛心核中的控魂音波,最終反向操控天子心神,完成“音引天命”的邪陣!
“若讓他得逞,整個朝廷都將淪為他的提線木偶……”
她咬牙起身,從發間抽出一支銅雀簪,輕輕一掰——機關啟動!
銅雀雙翼展開,尾部嵌入一枚微型音符石,正是根據蝶影頻率調製的追蹤信標。
“去找他。”她低聲道,將銅雀射入通風口。
銅雀振翅而去,如一道銀光劃破黑暗,直奔禦藥房方向。
而在高牆之外,欽天監頂端,影十三緩緩收刀入鞘。
他望著遠處禦藥房方向那一抹尚未散儘的金紅蝶影,指尖撫過骨符上的符文,聲音冷得像來自地獄:“宿主之血已動,心核共鳴在即……這一局,該收網了。”
風起雲湧,殺機四伏。
李雲飛站在禦藥房屋頂,左肩忽然傳來一陣鑽心劇痛——傷口裂開了。
他低頭看去,血順著指尖滴落,砸在瓦片上,宛如一朵朵盛開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