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皇城如死。
欽天監高聳的銅柱在夜霧中泛起幽綠光暈,像是從地底爬出的巨蟒脊骨,一節節滲出陰毒的氣息。
柱身刻滿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都在微微震顫,仿佛活物呼吸。
百官精血正通過隱秘經脈通道被緩緩抽取——那些平日裡道貌岸然的大人們,此刻臉色蒼白如紙,跪伏在早朝殿外,渾然不覺自己命門已開,魂魄漸散。
風掠簷角,一道黑影貼著琉璃瓦飛速前行,輕如無蝶。
李雲飛屏息貼牆,指尖扣住屋脊青磚,目光死死鎖住銅柱中心那枚懸浮的“斷笛心核”。
那是一塊殘缺的玉質核心,形似斷裂的竹笛尖端,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波動。
它本是他祖傳青竹笛的一部分,卻被魏無忌以邪術剝離、煉化,成了操控音脈控魂網的核心。
“這次不靠蘇青竹,也不靠三心閉環——”他低聲呢喃,聲音幾乎融進夜風,“就用你教我的‘斷音’,斬你自己的根。”
識海深處,蘇青竹的聲音早已沉寂。
自從他決定以傷引傷,逆衝音脈鎖魂,這位守護靈便再未言語。
或許是在怒,或許是在等——等他活著回來,或等他徹底神魂俱滅。
但他不在乎。
他曾是街頭混混,爛命一條;可現在,他背負的不隻是一個係統的任務,更是小六子臨死前塞進他掌心的那張“宮心圖”,是柳如煙在破廟中咬破手指啟動機關時顫抖的側臉,是林詩音被困華山舊案時那一聲“郎中救我”的哽咽。
他不是為了成什麼大宗師,也不是要當救世主。
他隻是不想再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在他麵前。
銅柱下方,八名鐵甲衛森然佇立,腰間佩刀皆為玄鐵所鑄,能斬氣機、破內勁。
尋常宗師也不敢硬闖。
但李雲飛嘴角卻揚起一抹冷笑。
“你們守的是柱子。”他輕聲道,“我毀的是命脈。”
話音落,他忽然抬手,將手中僅剩半截的青竹笛橫於唇邊。
沒有曲調,沒有旋律,隻有一聲極短、極銳的“嗡”——
那是“斷音”,醫術與武學的極致交彙,專破無形音障,斬斷共鳴之源!
刹那間,銅柱上的綠光猛地一滯,符文閃爍如瀕死螢火。
八名鐵衛同時捂耳跪地,七竅滲血——他們的聽脈已被強行撕裂!
李雲飛借勢躍下屋簷,身形如燕掠空,直撲銅柱!
而與此同時,宮中早朝準備殿內,燭火搖曳。
小六子低垂著頭,雙手捧茶盤緩步走入。
他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太監,臉上還帶著怯懦討好的笑,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跳早已快得像要炸開。
魏無忌正站在龍案旁,手中捏著一隻小巧玉瓶,正往昏睡中的皇帝耳中滴入一滴淡金色藥液。
那液體落入耳道瞬間,竟泛起一絲詭異紅光。
小六子瞳孔驟縮。
就是現在!
他腳下一滑,故意打翻茶盞。
“哐當”一聲脆響,熱茶潑灑龍案之下。
他立刻跪地磕頭,聲音發抖:“奴才該死!求大人饒命!”
魏無忌眉頭一皺,還未發作,小六子已搶著開口:“可……可欽天監的銅柱,剛才自己響了三聲!連地磚都震裂了!”
“胡言!”魏無忌冷喝,眼神卻微不可察地閃了一下。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小六子藏在袖中的指尖輕輕一彈——一枚芝麻大小、通體漆黑的“震音珠”,順著茶水流向,悄然滾入龍案下方的地縫。
那是柳如煙親手所製,以千年寒鐵與爆鳴礦粉煉成,隻要接收到特定頻率的音波,便會瞬間引爆,切斷一切音脈連接。
“希望你還活著……”小六子低頭叩首,額頭抵地,無人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決絕。
城外十裡,荒廟殘垣。
柳如煙跪坐在一塊布滿銅線的古老圖板前,雙手十指染血,正將最後一道血紋刻入中樞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