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懸在青竹堂屋簷一角,冷光灑落庭院,映得滿地藥草泛著霜色。
林詩音立於陣眼中央,三枚銀針分彆嵌入自己眉心、心口與掌心,指尖輕顫,引動體內真氣流轉。
她閉目凝神,十指翻飛如蝶舞,以針為筆,在虛空中勾勒出一道古老符文——“三心閉環”。
這是蘇青竹留下的禁術之一,唯有至情之人方可布陣,借彼此情念之力構築心靈護盾,抵禦外魂侵擾。
她本欲借此陣穩固李雲飛神識,卻在最後一筆落下時,忽感一股陰寒逆流而上,直衝識海!
“嗡——”
銀針劇烈震顫,幾乎脫體而出。林詩音猛地睜眼,瞳孔驟縮。
不對……不是奪舍!
那股寒意並非來自外界入侵,而是從李雲飛的音脈深處滲出,如同黑霧般纏繞著情念之絲,將其寸寸凍結。
她腦中電光火石閃過一個念頭:玄空根本沒打算占據他人軀殼——他要的是將李雲飛變成“活體心核”,以他的音脈為引,重燃殘魂!
“原來如此……”她咬破唇瓣,鮮血滴落在符紙上,瞬間化作一朵血蝶,“他選中了雲飛,因為隻有身負青竹笛傳承、又曆經百戰、情念紛雜之人,才能承載‘斷音之力’而不崩毀。”
指尖疾點,她在最後一枚銀針上刻下“歸心符”,以心頭血為引,注入白蝶體內。
蝶翼輕振,載著她的聲音飛向西北:“雲飛,彆讓心火熄,也彆讓恨火燃。你還記得我們初遇時說的話嗎?你說浪子不配談情,可你救我的那一夜,眼裡有光。”
白蝶破空而去,林詩音單膝跪地,嘴角溢血。
她知道,這一式透支了宗師修為,但她必須守住他的心——哪怕隻剩一線。
與此同時,大燕舊宮密室之中,慕容雪手持一卷泛黃古籍,指尖撫過斑駁字跡,目光凝在一頁殘圖上——《音魂寄生·歸墟篇》。
“以活音宿主之血,啟地脈幽門;以萬怨共鳴為祭,喚沉魂複形。”她低聲念出,眼中寒芒乍現,“原來歸墟不在天上,而在地下——皇宮最深處的廢棄水牢,正是當年鎮壓前朝巫祝之地。”
她迅速提筆疾書,墨跡未乾便將密信卷起,綁於另一隻白蝶足下。
“詩音,我找到了入口所在。玄空殘魂藏於‘地脈歸墟’,唯有雲飛之血可開其門。你守他神誌,我去不了,但我的心與你同在。”
蝶影翩躚,穿窗南去。
而此時,西北荒嶺之下,一道孤影踏碎寒潭冰麵,一步步走入幽深地道。
李雲飛站在腐臭彌漫的階梯儘頭,黑袍獵獵,手中半截碎笛仍在燃燒,焰色由赤轉金,仿佛熔化的太陽墜入凡塵。
他能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在低語,脈動如鼓,與他胸膛中的心跳隱隱共振。
前方是一片塌陷的地下水牢,鐵鏈橫陳,屍骨堆積。
而在中央石台之上,那枚“斷笛心核”靜靜懸浮,通體漆黑,卻透出詭異紅芒。
無數黑蝶環繞其周,翅翼拍打間竟拚湊出一張模糊人臉——蒼老、扭曲,帶著千年不甘。
“你來了。”聲音自心核中傳出,幽遠如夢,“我等這一刻,已曆三世輪回。”
李雲飛冷笑:“等我來殺你?”
“非也。”那人影緩緩成型,竟是個披灰袍的老者,雙目空洞,“我選你,非因你能戰,而是因為你夠痛。父母死於亂刀,兄弟背棄於賭桌,愛人消散在風裡……這世間,誰比你更懂‘被棄’?誰又能像你這般,既恨天道,又忍不住去救?”
他頓了頓,語氣忽轉柔和:“你不需要成為英雄,隻需要成為容器。把你的音脈給我,我會讓你聽見所有亡者的呼喊,讓你看儘人間悲歡,然後……替我活下去。”
李雲飛低頭看著手中燃焰的碎笛,火焰映照著他染血的臉。
他曾是個混混,靠耍嘴皮子和拳頭混日子;他曾以為女人不過是酒桌上的笑話;他曾相信這世界沒有真心,隻有利益交換。
可現在呢?
蘇青竹教會他救人,蘇媚教會他心動,林詩音讓他明白何為牽掛,慕容雪讓他懂得何為責任。
他們都說他是浪子,可浪子也會累,也會想要一個家。
“你說得對。”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卻堅定,“我救不了自己。”
他抬頭,眸光如刀,直刺那張虛幻人臉。
“但我能殺了你。”【他猛然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直衝喉頭,劇痛如刀割神魂。
李雲飛雙目赤紅,音脈在體內瘋狂奔湧,仿佛萬千鋼針逆流而上,刺穿經絡、撕裂臟腑。
但他沒有退,反而咧嘴一笑,血從嘴角滑落,在唇邊拉出一道猩紅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