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青竹堂後院靜得連一片落葉都能驚起回響。
李雲飛靠在石階上,渾身濕透,血水混著腐水順著發梢滴落。
他右掌攤開,半片焦黑的青竹殘片靜靜躺在掌心,金紅蝶影繚繞不散,仿佛還帶著歸墟水牢最後一戰的餘溫。
那八個字——“音未絕,人未歸”——像針一樣紮進他的眼底,也紮進了心裡。
他不知道林詩音那一記銀針是如何穿透百裡黑暗、直擊心核三竅的;也不知道慕容雪那隻白蝶為何能引爆地脈封印,讓整座地下水牢逆流崩塌。
但他記得自己把燃燒的碎笛插進怨念核心時,體內響起的一聲輕歎。
不是蘇青竹的聲音。
卻像是……另一個“他”。
突然,眉心一燙!
劇痛如電貫穿天靈,李雲飛悶哼一聲,抬手按住額頭——隻見那枚從心核中剝離出的斷笛碎片,竟自行沒入皮肉,化作一道青金色紋路,蜿蜒而下,沿手臂血脈迅速蔓延,所過之處,筋骨嗡鳴,經絡灼燒,如同有千萬根銀針在體內穿行。
“啊——!”
他仰頭嘶吼,身體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五感驟然錯亂:耳邊響起古老笛音,眼前浮現陌生山門,一個身穿灰袍的老者背對他立於雪中,手中長笛斷裂,聲音低沉:“師兄,你走錯了。”
誰是師兄?
我是誰?
“雲飛!”
一聲清喝撕破迷霧。
林詩音破門而出,素白衣裙翻飛如鶴,腕間三枚銀針懸浮旋轉,寒光凜冽。
她一眼便看見李雲飛臂上那道詭異紋路,瞳孔猛然收縮。
“這是‘音核’反噬。”她快步上前,指尖搭上他脈門,臉色驟變,“不是簡單的殘留侵蝕……這紋路在與你的氣血融合,它在認主。”
“認什麼主?”李雲飛喘息著笑,“我他媽隻是個撿破笛子的混混,又不是什麼天命之子。”
“可你體內的東西,本不該存在。”林詩音冷冷道,“蘇青竹已死千年,他的‘音核’也該隨魂魄消散。可你現在承載的,不止是他的醫術武功——是你在替他承受因果。”
話音未落,院牆外傳來急促腳步。
慕容雪踏風而來,玄色披風獵獵,手中捧著一卷泛黃殘冊,邊角焦黑,似曾遭火焚。
她眸光銳利,直接翻至中間一頁,指尖停在一段模糊符文之上。
“青音雙紋。”她念出二字,聲音微顫。
林詩音皺眉:“禁術?”
“不是術,是命格。”慕容雪抬頭,目光如刃,“《大燕禁術錄》記載:雙生同源,一承醫道仁心,一承武道執念。若雙紋交彙,可通靈識之海,窺前世因果。”
她頓了頓,盯著李雲飛手臂上的青金紋路:“普通人修習青竹功法,最多引動音脈共鳴。但你這紋路是從內而外生長出來的,像是……原本就該屬於你。”
李雲飛聽得頭疼:“所以呢?我就成了千年老道士的轉世容器?”
“不。”慕容雪搖頭,“你是‘承紋者’——唯一能喚醒雙紋之人。而玄空穀……不是魔窟,是蘇青竹當年師門的遺址。真正的主人,不是幽冥叟,也不是那些屍傀……”
她眼神深邃:“是他的師兄。”
空氣瞬間凝滯。
遠處槐樹上,最後一隻金紅蝶輕輕振翅,倏然化作青煙消散。
三日後,玄空穀口。
狂風卷著沙石呼嘯而過,一塊殘破石碑孤零零矗立,上麵四個刻痕斑駁的大字——斷音絕情。
李雲飛獨自前行,身上舊傷未愈,步伐卻穩如磐石。
他左手纏著繃帶,青筋紋路隱現皮下,像一條沉睡的龍。
碎笛隻剩半截,握在手中卻依舊震顫不止,仿佛感應到了什麼。
腳下小徑由森森白骨鋪成,踩上去發出細微脆響。
忽然,地麵震動。
轟隆——!
數十具披甲屍傀破土而出,鏽刀橫舉,空洞眼眶中跳動著幽藍魂火。
它們動作僵硬卻不遲緩,呈扇形包圍而來,殺意滔天。
高崖之上,幽冥叟負手而立,枯槁麵容浮現陰笑:“蘇青竹的徒弟?嗬……你不過是他選的容器罷了。你以為斬了心核就能解脫?那不過是‘引路符’,真正的大門,才剛剛開啟。”
李雲飛冷笑,碎笛橫掃,一道音波炸裂而出,震碎三具屍傀胸甲。
砰!砰!砰!
然而就在頭顱爆裂的刹那,碎骨之中竟浮現出一張年輕男子的臉——眉如劍鋒,目含悲憫,赫然是蘇青竹年輕時的模樣!
“什麼鬼東西?”李雲飛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