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割麵,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泛著冷光。
李雲飛貼著宮牆疾行,太監袍裹在身上,袖口卻藏不住那截青竹笛的鋒芒。
他腳步極輕,如一片落葉滑過簷角,每一步都踩在巡音衛換崗的間隙裡。
寒髓井——前朝用來鎮壓叛臣魂魄的地牢,深埋於太醫署地下三百步。
傳說活人入內,七竅會滲出黑血,神誌被“鎮魂紋”一點點啃噬殆儘。
可柳如煙還活著,而且……她在畫圖。
“她不是普通的機關師。”蘇青竹的虛影浮現在他肩頭,素袍無風自動,眉心微蹙,“她是東林遺脈最後的‘啟鑰者’,能看破大周龍脈的九樞之眼。魏無忌抓她,不隻是為了封口,是想逼她打開‘玄空靈核’的最終封印。”
李雲飛沒說話,隻將手中那枚灰褐色的藥丸塞進嘴裡。
啞火丸遇津即化,一股苦澀直衝腦門,連心跳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厚布。
他知道,這是屏蔽聽靈珠感應的唯一辦法——那種能捕捉情緒波動、追蹤內力痕跡的邪物,專為對付像他這樣潛入宮闈的高手而設。
“你確定要下去?”蘇青竹低聲問,“寒髓井有‘鎖神陣’,你的裂痕一旦受寒氣刺激,可能瞬間崩裂至心脈。”
“我不下去,誰替她把命拿回來?”李雲飛冷笑,眸光銳利如刀,“她為查玄空穀線索,獨自潛入皇宮三十七日,結果呢?被當成囚徒吊在冰井裡,連口熱水都喝不上。你說我少動情?”他拍了拍胸口,那裡兩道交錯暗金紋路正隱隱發燙,而那道新生的藍痕,卻像毒蛇般悄然蠕動。
“可有些事,不動情也得做。”
他說完,身形一矮,已躍入暗渠入口。
渠水漆黑如墨,浮著一層腥臭的綠膜。
李雲飛屏息前行,借逍遙步踏壁而走,避開水中遍布的銅鈴機關。
這些鈴鐺細如發絲,牽連著整個巡音係統,輕輕一碰,半個宮城都會驚醒。
就在他即將抵達地牢外門時,腳下鐵柵突現——新鑄的精鋼,通體刻滿符文,顯然是特意防著他來的。
他皺眉打量,正思索如何破開,忽覺腳邊泥土鬆動。
下一瞬,一個瘦小身影從地下鑽出,滿臉泥汙,卻是小六子。
“郎中爺!”小六子壓低嗓音,遞上一個小布包,“陸大人說了,這融鐵粉隻能用一次,遇濕即蝕,但三息之後就會釋放毒煙,您得快!”
李雲飛點頭,迅速灑粉於鐵柵接縫處。
水汽一觸,金屬發出刺耳的嘶鳴,青煙騰起,鐵條如蠟般軟化潰爛。
他縱身穿過,回望一眼:“你們這些讀書人,偷東西都偷得有骨氣。”
小六子咧嘴一笑:“我們不偷財寶,隻偷公道。”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鐘聲——子時三刻,靈核入宮儀式即將開始。
李雲飛不再遲疑,順著螺旋石階深入地底。
越往下,寒意越重,呼吸間凝出白霧。
牆壁上的鎮魂紋如同活物,在幽藍火把照耀下緩緩流轉,似有無數冤魂在低語。
終於,前方出現一口巨井。
井口由九根冰柱圍成,寒氣如刀,井底深不見底。
透過冰層,隱約可見一人蜷坐其中,衣衫單薄,指尖仍在牆上劃動,指腹早已磨破,血痕蜿蜒成線,竟與牆紋隱隱呼應。
是柳如煙。
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可嘴角卻揚著一抹近乎瘋狂的笑。
她在補圖——一幅足以顛覆皇權根基的地脈樞機圖。
李雲飛站在井沿,目光沉靜。
他知道,此刻若貿然喚醒她,她的神誌會被鎮魂紋徹底吞噬。
可若再晚一步,等魏無忌完成儀式,這圖就成了開啟靈核的鑰匙,整個天下都將淪為玄空殘魂的祭壇。
他緩緩抬起右手,從袖中取出三根銀針——針身泛青,乃以青竹心髓淬煉而成,是蘇青竹所傳“逆針封絡法”的專屬器具。
“你要做什麼?”蘇青竹忽然開口,聲音罕見地帶著一絲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