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飛展開信紙,看完片刻,眼神冷得像刀。
他盯著那行字反複看了三遍,忽然笑了。
笑得肆意,又透著森然。
提筆蘸墨,在信紙背麵寫下一行狂草:
那就讓他看看,真正的浪子,怎麼殺鬼。
筆鋒落定,窗外風起。
遠處洛陽城牆輪廓模糊在暮色中,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靜待獵物踏入咽喉。
而此刻,李雲飛站起身,拍掉身上塵土,看向仍在熟睡的小飛,輕聲道:
“明天,哥帶你進城。”洛陽城的晨霧還未散儘,街巷如一張灰白的網,纏著死氣與殘夢。
李雲飛牽著小飛的手,走在青石板路上,腳步不急不緩,像帶著弟弟去趕集的尋常兄長。
可他每一步都踩得極準——正好是十三年前那個血夜,他爹娘倒下的位置。
巷口槐樹依舊,樹皮皸裂如老人掌心,掛著幾縷褪色紅布,是哪家祭亡魂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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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小飛忽然腳步一滯,聲音發顫,“我們……能不能繞一下?”
李雲飛沒回頭,隻淡淡道:“怎麼?怕了?”
“不是……就是……頭好疼……”少年雙手猛地抱住腦袋,指縫間青筋暴起,雙目瞬間轉黑,瞳孔深處浮現出九個細小的光點,如同惡鬼睜眼。
他張口,吐出的卻不是人聲——
“這條街……該燒。”
話音落,風停,鳥絕。
李雲飛猛地轉身,一把掐住他脖頸,將他狠狠按在斑駁牆麵上。
磚石震顫,塵灰簌簌落下。
“你也想燒?”李雲飛俯身逼近,眼神冷得能割肉,“行啊——可你燒得出眼淚嗎?”
少年嘴角扭曲一笑,喉嚨裡滾出沙啞怪笑:“哭?弱者才……”
話未說完,兩行血淚竟從他眼角緩緩滑下,猩紅刺目,順著臉頰滴落在李雲飛手背,燙得如同熔鐵。
李雲飛瞳孔微縮,卻沒有鬆手,反而低笑一聲,鬆開了五指。
“還差一點……就能哭了。”他喃喃,像是在說給誰聽,“等你能為這街哭一場,或許才算……活過。”
他拍了拍小飛肩頭的灰,語氣又恢複懶散:“走吧,進城。”
與此同時,城南糧市已亂成一片。
慕容雪立於高樓窗後,指尖輕叩案上三枚銅鈴,每響一聲,便有一處糧倉閉門謝災。
百姓奔走相告,流民如潮水般湧向各處官設粥棚,卻發現空鍋冷灶,唯有絕望蔓延。
謠言一夜瘋傳:“城北破廟有神醫,能活死人,藥到命回!”
那是李雲飛親手放出去的話,由蘇媚的賣藝班子傳唱成曲,由林詩音的義診百姓口口相傳。
真假難辨,卻足夠誘人。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破廟門檻時,外麵已跪滿了人。
有斷腿的老嫗,有抱嬰的婦人,有咳血不止的漢子……他們衝著廟中那襲青布長衫磕頭如搗蒜。
“神醫救我兒!”
“求您一眼,我就死也甘心!”
混亂中,小飛被人群推搡至廟前台階。
他踉蹌抬頭,望著那一雙雙枯槁的手、一張張潰爛的臉,忽然——仰天大笑。
笑聲尖銳如刀,撕破晨曦。
刹那間,他背後虛空扭曲,九隻幽瞳虛影緩緩浮現,呈環形盤旋,散發出令人窒息的陰寒。
他的身體離地半寸,雙腳懸空,衣袍無風自動。
李雲飛站在廟門陰影裡,背手而立,目光如釘。
“來得好——”他輕聲道,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笑,“這出‘救世主’的戲,該落幕了。”
話音未落,小飛猛然轉頭,雙目已全然漆黑,不見瞳仁,隻剩深淵。
他抬手指向李雲飛,聲音不再稚嫩,而是多重疊加,似千人齊語,森然回蕩——
“你不是我哥……你是她的狗。”
轟隆——!
整座破廟的地磚儘數炸裂,碎石飛濺中,一座刻滿詭異符文的古老祭壇赫然顯露,九根石柱環繞中央凹槽,其上紋路蜿蜒如脈,隱隱與小飛背後的虛影共鳴。
風止,人寂,連遠處的哭嚎都仿佛被吞噬。
唯有那祭壇之上,符文開始泛出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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