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過後,武媚行事愈發謹慎,幾乎到了步步驚心的地步。她深知韋珪已記恨在心,那雙看似柔美的眼眸後,藏著的是門閥貴女不容挑釁的驕傲與狠戾。
然而,有些災禍,並非小心便能全然避免。
這日,按例需將一批新熨燙好的宮裝分發給各房采女。這些衣物雖非頂級料子,但也是宮內用度,不容有失。分發之事,由一位姓錢的女史負責,韋珪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讓其將清點核對衣物數目與狀況的差事,“委派”給了武媚,美其名曰“曆練”。
武媚心知不妥,卻無法推拒,隻得更加仔細地查驗。一件件宮裝看過,並無異樣。直到最後,她拿起一件鵝黃色的輕容紗披帛,對著光仔細查看時,心中猛地一沉——隻見那輕薄如煙的紗料上,竟有一處極不起眼的、仿佛被什麼勾刺劃過的細微抽絲!若不對著光極仔細看,根本難以察覺!
她立刻將此情況低聲告知錢女史。
錢女史聞言,眉頭一皺,接過披帛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卻淡淡道:“哦?許是搬運時不小心所致,細微得很,不值什麼。登記入冊便是。”言語間竟是想輕輕揭過。
武媚堅持道:“女史,此乃宮中之物,既有損毀,無論大小,都該記錄明白,以免日後說不清楚。”她深知宮中物資管理嚴苛,一點小瑕疵都可能成為罪證。
錢女史似有不耐,正欲再說,卻見韋珪領著幾位采女恰巧“路過”。
“何事在此喧嘩?”韋珪聲音溫和,目光卻掃向那件披帛。
錢女史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將事情說了,語氣已帶上了對武媚“小題大做”的埋怨。
韋珪拿起披帛,對著光仔細看了看,忽然驚訝地掩口:“哎呀!這……這抽絲似是新的?方才分發前我等都看過,並無此瑕疵呀?”她看向周圍幾位采女,“姐妹們方才可曾看見?”
那幾位與韋珪交好的采女立刻心領神會,紛紛附和:“是呢,方才看時還是好好的。”“這料子嬌貴,怕是有人不小心勾壞了……”“分發經手之人,可是要擔責任的……”
矛頭瞬間隱晦卻精準地指向了最後經手查驗的武媚!
錢女史臉色一變,立刻順著話頭厲聲道:“武才人!這是怎麼回事?方才交予你時還是完好,怎就壞了?莫非是你毛手毛腳損壞了宮物?!”
武媚心中一寒,瞬間明白這是一個早就設好的局!那抽絲或許早已存在,被她們巧妙遮掩,待自己查驗發現時再反咬一口;或許根本就是方才混亂中,被人趁機做了手腳!無論哪種,她們眾口一詞,自己百口莫辯!
“女史明鑒!”武媚穩住心神,據理力爭,“妾身接手時便已發現異常,並立刻稟報。絕非妾身所為!此事……”
“還敢狡辯!”錢女史打斷她,顯然不願聽解釋,隻想儘快找個替罪羊,“分明是你查驗不慎,損壞宮物!按宮規,損壞禦用之物,輕則罰俸禁足,重則杖責降等!來人——”
氣氛瞬間緊張到極點!幾個粗使宮娥應聲上前,就要拿人。
周圍其他采女皆屏息垂首,無人敢出聲。韋珪站在一旁,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眼神冰冷地看著武媚。
武媚孤立無援,看著那件輕飄飄的披帛,此刻卻重如千鈞,要將她壓入深淵。她緊緊攥著拳,指甲掐入掌心,感受到一種徹骨的寒意和無力。在這深宮之中,欲加之罪,竟如此輕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真能掀起如此惡毒的風波!
就在那宮娥的手即將觸碰到武媚衣袖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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