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密室的燭火,將東方墨的身影拉長,投在牆壁上,宛如一道即將離弦的箭影。桌案上,來自隴右的最新密報確認了前線的僵持與消耗,而另一份來自“墨影”的簡報則顯示,吐蕃境內關於論欽陵的流言已如星火般開始悄然蔓延。
時機稍縱即逝。東方墨眼中最後一絲權衡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靜與決然。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授權,他的行動準則,隻源於對局勢的判斷和那千年之約賦予他的使命。朝廷的掣肘、官場的規矩,於他而言,皆是藩籬。
“此舉凶險,九死一生。”他低聲自語,卻並非猶豫,而是在做最後的推演,“然,若成,可抵十萬雄兵,為‘鳳凰’贏得至少五年乃至十年的戰略喘息之期。此險,值得一冒。”
他深知,單騎入蕃,直麵吐蕃讚普或論欽陵,絕非僅憑口舌之利。需要的是足以讓對方坐下來傾聽的“勢”,以及萬一談崩後能夠脫身的“力”。這“勢”,既包括“墨影”正在營造的內部猜疑,也包括他必須攜帶的、能打動對方的“籌碼”——或許是關於大唐未來戰略方向的某種暗示虛虛實實),或許是對吐蕃內部某些潛在威脅的精準點破基於“墨影”的情報),甚至可能是展示某種超越當前時代的見識或技術有限度的),讓對方產生忌憚或好奇。而這“力”,則依賴於他自身的絕世武功、對吐蕃地理人文的深刻了解,以及“墨刃”在外圍的精準策應。
“人選,確非我莫屬。”他不再考慮其他替代者。唯有他,能統籌運用“墨羽”的全部資源,能在談判中靈活把握分寸,能在絕境中爆發出最強的生存能力。
決心既定,行動便如流水般展開。他取過特製的羊皮紙,以密語寫下數道指令:
·“墨影”首領):“流言攻勢加劇,重點轉向暗示‘唐有奇人,可通天地’,為吾之出現造勢。嚴密監控邏些與論欽陵大營一切異動,尤其是對異常人物的反應。啟動所有潛伏暗樁,確保吾入境後能獲得最低限度的支援與信息。”
·“墨源”主事):“以最快速度,準備三樣東西:一、吐蕃王族及頂級貴族喜愛的中原奇珍異物數件,體積要小,價值要高。二、吐蕃急需的某些藥材或作物種子樣本精選過的)。三、足量的金沙,便於攜帶與打點。”
·“墨刃”統領):“挑選十名最精銳的好手,化整為零,先行潛入吐蕃境內,於吾預定行進路線的關鍵節點潛伏待命。任務隻有兩個:一、清除不可預見的障礙;二、若吾發出最高預警信號,不惜一切代價製造混亂,助吾脫身。爾等皆應抱有死誌,行動全程保持靜默,非必要絕不聯絡。”
指令書寫完畢,用特殊火漆封好,自有隱秘渠道即刻送出。東方墨的行動,完全獨立於大唐朝廷體係之外,如同深海中的暗流,洶湧卻無聲。
與此同時,長安城內的各方勢力,依舊在固有的軌道上運行,對即將發生的驚天之舉毫無察覺。
兩儀殿內,李世民仍在為僵局煩惱,與重臣商議著或增兵、或遣使的常規選項,李治那“剿撫並用”的建議雖被討論,卻困於“何人可使”的難題,進展緩慢。帝王的目光,依舊被廟堂的圍牆所局限。
東宮中,李治翻閱著史書,尋找古代成功離間敵國的案例,心思單純,全然不知已有人準備用遠超他想象的方式,去實踐他提出的戰略構想。
芷蘭軒內,武媚於夜深人靜時,總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她推開軒窗,望向西南方墨藍色的夜空,星光黯淡。胸前的墨玉隱隱傳來一絲微涼,並非往日的溫潤。她說不出緣由,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牽掛和憂慮,如同細微的蛛網,悄然纏繞上心頭。她低聲喃喃:“墨……你是否又在行險?此番風波,為何讓我如此不安……”她的直覺,超越了時空,隱約觸碰到了那即將啟程的孤影。
而在蕭府如今已是門庭冷落的太子太傅府),蕭瑀稱病不出,暗中卻密切關注著邊境戰事。他既盼著唐軍失利以泄私憤,又恐吐蕃坐大最終危及自身家族殘存的利益,內心矛盾扭曲。他對即將發生的變故,更是毫無所知,他的世界,隻剩下敗落後的怨毒與惶恐。
東方墨沒有向任何人告彆。在一個秋霧彌漫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換上了一套吐蕃商販常見的裝束,臉上做了簡單的易容,牽著一匹馱著“貨物”的健馬,如同無數往來於唐蕃邊境的普通行商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長安城。
他的背影融入濃霧與夜色,孤絕而堅定。一場完全在暗中進行,足以影響兩國氣運的“千裡單騎”,正式啟程。長安的黎明依舊如期而至,市井喧囂漸起,無人知曉,一道暗影已如利刃般,刺向遙遠的雪域高原。帝國的明麵與暗麵,在這一刻,呈現出驚人的割裂與並行。
喜歡千年一吻請大家收藏:()千年一吻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