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都裡鎮外,臨海山莊。
夜色如墨,唯有書房一燈如豆。巨大的海陸輿圖幾乎占據了整麵牆壁,其上以不同顏色的細線、符號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墨羽”勢力所及之處。燭光搖曳,映照著東方墨沉靜的麵容和輿圖上那片被他近期親手細致勾勒過的蔚藍區域——遼東海域。
代表著航道、預警線、各級據點、補給點的墨痕猶新,如同剛剛織就的一片網絡,覆蓋了遼東半島周邊至關重要的海域。蛇盤島的覆滅,“梧桐計劃”的順利推進,以及他親履碧波繪製的“星圖”,都意味著此地的“墨網”已不再是虛無的構想,而是紮下了堅實的根基,初具血肉輪廓。
青鸞靜立一旁,為他續上一杯新沏的熱茶,目光也隨之落在那張日益繁複的輿圖上。她能感受到,先生的目光雖停留在遼東,但其神思,早已超越了這片具體的海域。
東方墨的指尖,緩緩從遼東海域移開,劃過輿圖上廣袤的疆域。
西行,至蔥嶺內外,那裡是以郭震為核心構建的“周天北鬥”,星輝遍灑西域,監控著西突厥餘部、吐蕃北侵的野心以及絲綢之路上的一切暗流。網絡已然鋪開,但信息傳遞至長安,仍需時日,且與中原、北疆的聯動,多依賴於事後的通報,缺乏即時呼應。
北望,是依托晉陽公主李明達青鸞)之力建立的“北辰”網絡,如利劍直指草原,深入薛延陀故地,監控漠北諸部動向。它與西域的“周天北鬥”雖有連接,但更多是情報的線性傳遞,資源、人力的相互支援尚顯薄弱,未能形成真正的掎角之勢。
中原大地,“墨網”如蛛絲般滲透,潛伏於市井、驛站、乃至部分衙署之間,搜集輿情,監控地方,是其根基所在。南域雖未重點經營,亦有零星網點,如同觸角,感知著那片土地上的風吹草動。
然而,他的指尖最終停在的,卻是輿圖上大片的空白。
東方浩瀚,那更為廣闊的東海、南海,商船往來,島嶼星羅,倭患是否僅止於遼東?未來潛在的威脅來自何方?西洋印度洋)之路,傳聞富庶而遙遠,彼端國度幾何?勢力如何?北海貝加爾湖乃至更北)苦寒之地,是否就真的毫無價值?還有那高原之上的吐蕃,其讚普鬆讚乾布亦非庸主,其雄心勃勃,對大唐西陲乃至西域的威脅日益顯現,而“墨羽”在那裡的滲透,幾乎是一片黑暗。
各區域網絡,如同散落的明珠,雖各自閃耀,卻未能串聯成一條光華奪目的項鏈。信息傳遞有遲滯,資源調配欠統籌,應對跨區域威脅時,難免各自為戰,力量分散。如今的“墨羽”,覆蓋範圍愈廣,實力愈強,這種體係上的鬆散與不協調,便愈發成為製約其進一步發展的瓶頸,亦難以完全發揮其對天下大勢那“補益與製衡”的作用。
“青鸞,”東方墨忽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書房中顯得格外清晰,“你看這輿圖,我等著墨之處,是否仍顯……支離?”
青鸞凝視圖卷,聰慧如她,立刻明白了東方墨的憂慮所在。“先生,遼東、西域、北疆、中原,各處網絡已如臂指,然臂與臂之間,缺少一條通達的經絡,一顆統禦的中樞。譬如觀星,雖見北鬥、北辰各自明亮,卻未能見其如何循天軌運行,共成周天體係。”
“不錯。”東方墨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隨即被更深的思慮取代,“蛇盤島可一戰而下,倭寇之患可暫平,遼東海域可初步厘清。然,欲使‘墨羽’真正成為暗影中的‘周天星網’,映照萬裡,無遠弗屆,非對現有格局進行一番徹底梳理與重塑不可。”
他轉過身,目光不再局限於輿圖,而是投向了窗外無垠的夜空,仿佛在與冥冥中的星宿對話。“是時候了……返回長安,召集諸方,共議星綱。”
青鸞心神微震,意識到這將是一次決定“墨羽”未來命運的關鍵會議。她看到東方墨的眼中,不再是局限於一時一地的謀劃,而是一種執棋之手,即將落子於整個天下棋局的恢弘氣度。滄海拾貝,已見斑斕;而今,是需將這些珍寶,鑲嵌於同一頂冠冕之上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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