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宮的夏日,悶熱中透著一絲令人煩躁的潮濕,連穿過重重殿宇的風都帶著滯澀之感。那間隱藏於假山之後的密室內,更是空氣凝滯,唯有四壁燈盞中跳躍的火苗,映照著李治微蹙的眉頭和武後沉靜卻銳利的眼眸。
影七如同一個真正的影子,跪伏在冰冷的地麵上,全身依舊籠罩在特製的黑衣中,聲音乾澀而毫無波瀾地彙報著數月來的成果。
“……臣等遵旨,詳查晉陽公主舊事。感業寺內,當年知情之僧尼,或已圓寂,或語焉不詳,所言皆與舊檔記錄無異,謂公主體弱,靜養後……薨逝。少數尚存之舊宮人,所言亦大同小異,偶有提及公主‘病’前似有心事,或曾短暫離宮,然皆無實據,線索至此……皆斷。”
李治的指尖在禦座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並未出聲。這個結果,他並非完全沒有預料。兕子當年之事,若真與東方墨有關,以對方之能,豈會留下明顯把柄?
影七繼續道,語氣依舊平板:“然,臣等綜合各方訊息,比對近年間海上商旅、邊關奏報之零散異聞,發現諸多蛛絲馬跡,雖模糊,指向卻漸趨一致。”他略微抬頭,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看向禦座方向,“所有跡象表明,那‘墨羽’組織及其首領東方墨,在數年前其於大陸活動蹤跡逐漸減少之後,其重心,極可能已轉移至——東方海外。”
“海外?”李治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沉。他並非不知海外之廣闊,然“海外”二字,相較於具體的目標,依舊顯得過於空泛和難以捉摸。
“是。”影七肯定道,“有多路未經證實之傳聞,提及數年前曾有規模不明之船隊自東南沿海揚帆遠航,去向不明。近年來,偶有自南洋歸來的海商提及,在爪哇、蘇門答臘以西更遙遠之海域,似有新勢力崛起,商路為之變動,然具體情況,因海路遙遠、言語不通,皆語焉不詳。更有江湖底層傳言,‘墨羽’之名,已與海上風雲相連。”
武後一直靜靜聽著,此刻,她鳳眸微抬,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芒,接口道:“也就是說,他們在陸上如同鬼魅,難以捕捉,如今更是將巢穴築到了茫茫大海之上,以為如此便可高枕無憂?”
“回皇後殿下,依目前線索推斷,確有此可能。”影七垂首,“大海茫茫,尋覓不易,且其若有心隱匿,更是難上加難。”
密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陸地上的線索似乎走到了儘頭,麵對的是一堵無形之牆;而海外的線索,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一圈模糊的漣漪,根本無法窺見潭底之物。
李治的眉頭鎖得更緊,一種有力無處使的鬱結感縈繞心頭。掌控著萬裡江山,卻對一股潛在威脅的藏身之處感到茫然,這感覺令他極為不悅。
武後的目光卻漸漸變得深邃,她看向李治,緩緩道:“陛下,陸路既已難行,視線便當轉向海洋。既然線索指向東方海外,那麼,任何來自海上的風,或許都能帶來我們想要的消息。”
她的語氣平靜,卻已然為接下來的行動,定下了新的方向。調查的焦點,從宮闈舊事、市井傳聞,正式轉向了那片更為廣闊、也更為莫測的浩瀚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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