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那場驚心動魄的“避位”風波,最終以帝後的“情深義重”與百官的“竭力挽留”而告終,帷幕落下,餘韻卻遠未平息。
數日後,李治的精神稍有好轉,便在寢殿單獨召見了武媚。殿內依舊彌漫著藥香,但氣氛卻與往日不同,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近乎補償般的溫和。李治靠在榻上,看著端坐在一旁、神色恢複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疲憊的武媚,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對她那日“衝動”之舉的後怕與心疼,更有一種更深沉的、無法割舍的依賴。
“媚娘,”他喚著她的舊稱,聲音帶著病弱的沙啞,卻也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那日朝堂之上,你……著實嚇到朕了。你我夫妻一體,風雨同舟多年,這大唐的江山,離不開你,朕……更離不開你。日後,切莫再提‘避位’二字。”
武媚微微垂首,語氣恭順而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顫:“臣妾一時激憤失言,引得陛下與朝堂不安,實是罪過。蒙陛下不棄,眾臣信賴,臣妾……唯有竭儘駑鈍,以報天恩。”
李治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仿佛是為了徹底安撫她,也是為了向朝野內外傳遞一個明確的信號,他沉吟片刻,開口道:“你兄長元慶,在司衛少卿任上已有數年,勤勉肯乾,朕意,擢升其為宗正少卿,掌管皇族事務,你意下如何?”
宗正寺,掌管皇族、外戚事務,地位清貴且關鍵。將武元慶放在這個位置,不僅是提升武氏家族的官階,更是賦予其監管皇族、介入宗室事務的權力,意義非同一般。
武媚心中了然,這是李治對她“受委屈”的實質性補償,也是對她地位再次加固的確認。她並未推辭,隻是恭謹應道:“陛下隆恩,臣妾代兄長叩謝。必當囑咐他恪儘職守,不負聖望。”
緊接著,李治又就幾項重要的政務決策詢問武媚的意見,涉及官員任免、賦稅調整等,其態度較之以往更加倚重,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他似乎在用這種方式,無聲地宣告著皇後在“避位”風波後,非但權力未損,反而獲得了更穩固、更核心的地位。
當武媚離開李治寢殿,回到自己那奢華而威嚴的宮殿時,天色已近黃昏。她屏退左右,獨自一人立於軒窗之前,望著窗外被晚霞染成金紅色的宮闕殿宇。
臉上那恭順與疲憊的神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冷靜與洞悉一切的銳利。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窗欞上冰冷的雕花,鳳眸之中,波瀾不驚。
這一次的“避位”風波,看似凶險,實則全在她的算計之中。她精準地把握了李治的依賴心理,預判了朝臣的反應,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引導了民間的輿論。結果,正如她所料,甚至更好。她不僅成功地將自己從“天譴”的指責中剝離出來,塑造成顧全大局、忍辱負重的形象,更借此反向鞏固了權力,使得李治和整個朝廷在道義和現實上,都更加無法離開她。
那些藏在暗處、散播流言的鼠輩,恐怕此刻正捶胸頓足吧?他們以為能用無形的刀子傷她,卻不知她反手便將這刀子化為了鞏固自身權位的基石。
一絲極淡的、近乎冷酷的笑意在她唇角一閃而逝。
危機?不,這從來都不是危機。這隻是權力之路上一道稍微崎嶇的坎,而她,已然輕鬆邁過。經此一役,她更加確信,在這大唐的宮闕之內,已無人能真正撼動她的地位。李治的病體是她的機會,朝臣的畏懼是她的工具,而天下人的目光,她亦有信心逐步扭轉、掌控。
未來的路還很長,但主動權,已然更緊地握在了她的手中。她需要的,隻是更加耐心,更加謹慎,以及……在必要時,更加無情。晚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那雙鳳眸在暮色中,亮得驚人,仿佛已穿透眼前的宮牆,看到了更遠、更波瀾壯闊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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