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亨改元與武後“避位”風波的情報,伴隨著對朝野輿論微妙變化的分析,跨越重洋,安穩地置於華胥國墨城中央議事廳的案頭。窗外,港口的蒸汽船隻正噴吐著白煙,與格物院方向傳來的有節奏的金屬敲擊聲交織,構成墨城獨有的奮進樂章。
東方墨、青鸞與李恪三人圍海圖而坐。閱畢情報,李恪首先開口,他的神色複雜,混雜著一絲對故國政治的諳熟與深深的疲憊:
“改元‘鹹亨’,不過是李治兄長試圖轉換氣運的慣常手法,於積弊無補。倒是武後這一出‘避位’之戲……”他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感慨,“當真是一步險棋,亦是一步妙棋。以退為進,將自身置於‘受害者’與‘被懇求者’的位置,不僅化解了流言的鋒銳,反而借勢將自身的不可或缺性,深深烙在了李治兄長與滿朝文武的心上。這份對人心、對權術的把握,已臻化境。”他仿佛透過紙背,看到了洛陽宮中那場沒有硝煙卻驚心動魄的博弈,以及那位昔日才人如今翻雲覆雨的手腕。
青鸞的點評則更為直接冷澈,她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譏誚:“她從來都清楚權力的遊戲規則。示弱以博同情,攬責以塑賢名,再借帝王與朝臣的挽留反向鞏固權位。此法雖妙,卻終究困於權謀之內。她贏得了這一局,卻也更加深了自身與整個唐廷對這套‘表演’規則的依賴。下一次危機來臨,是否還需要更激烈的‘表演’?長此以往,非國家之福。”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種權術治標不治本,甚至可能加劇體製內耗的本質。
東方墨靜聽二人之言,目光一如既往地投向那幅標注著華胥道路的巨幅海圖,那上麵,“破曉計劃”的航線正向著未知的海域堅定延伸。片刻後,他沉穩開口,聲音如同墨城港灣深處不易起波瀾的海水:
“李治改元,意在調和氣場,然未觸及災異流言產生的認知根源與製度缺陷。武媚此舉,則是將權謀運用到了極致,通過精巧的政治戲劇暫時轉移了矛盾,穩固了個人權位。此二者,皆是在舊有王朝‘天命人事’框架與高度集權模式下的應激反應。”
他的分析超越了事件本身,直指體係層麵的差異:
“此等困局,反複印證了我們之前的判斷:一個將國運過深係於個人健康、智慧乃至‘表演’能力的體製,必然在內部熵增與外部挑戰中陷入被動應對的循環。其興衰係於一人一念,其穩定依賴於高明的權術平衡,風險極高,且難以為繼。”
他的話語為這次事件定下了最終的基調,也為華胥的道路再次指明了方向:
“此事,於我華胥,是又一次寶貴的鏡鑒。它提醒我們,必須堅定不移地遠離此種依賴個人英明與權謀遊戲的治理模式。我們的精力與智慧,當傾注於構建更具韌性的製度框架,普及格物致知以破除蒙昧,開拓更廣闊的疆域以分散風險、激發活力。知識、技術與開放包容的製度,才是文明長存最可靠的基石。”
他做出明確指示:
“傳令墨羽,對唐廷後續發展保持常規觀察。我輩當專注於自身——進一步完善各州議政院監督下的災備體係,加速‘破曉計劃’對全球洋流與氣候的勘探,全力支持格物院對蒸汽輪機效率提升及應用於大型農田灌溉的攻關。”
議事結束,李恪帶著對故國複雜難言的思緒離去,青鸞則動身前往鏈州巡視新下水的巡邏艦艇。東方墨獨自立於海圖前,窗外,幾名格物院學者正與來自珍珠州的農藝師激烈討論著耐旱作物的選育方案,而在不遠處的公學講堂內,年輕的學子們正在學習如何通過簡易儀器觀測星象與記錄天氣變化。
遠方帝國的改元風波與鳳闕權謀,在此地化為了冷靜的參照與篤定的前行力量。華胥的視線,已越過舊大陸的戲劇性博弈,專注於依靠集體的智慧、持續的製度創新與對未知世界的不懈探索,來書寫屬於自己、也屬於人類未來的,更加穩健而恢宏的篇章。那橫亙在兩個世界之間的,不僅是空間的阻隔,更是文明發展路徑上日益清晰的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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